萧子恒双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在月光之下。“我,暂时还不想让她死。”声音里透着股笃定。

月奴怎么能死,她被悦贵妃用南疆秘术控制,她与他萧子恒有过亲密关系,萧子恒身上便带了禁术。

月奴若死,他也必亡。

“你想不想,干我何事?”

“哦?”萧子恒回头望着厉疾风淡淡的笑了,“没有想到,所谓的南疆人,也是食言而肥之徒。”

“你!”

“我,不会忘记我的诺言。希望,你也是。”说完,萧子恒慢慢走了回去,“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厉疾风冷眼看着萧子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中无端生起股恨意来。

日头正当空。萧子恒遣退了下人,和月奴两个人,安静的坐在荷心亭中。凉风送爽,他半倚在椅上,双目微闭,唇线紧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月奴,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动过。安静的坐在一边,仿佛已经融入着天地之间。

月奴早就离开了路府,精神行为,都被萧子恒捏在了手里。

悦贵妃怎肯放过他们!

竟然早早下了禁术。

在萧子恒与月奴首度欢好时,萧子恒的异术就被月奴吸收在了一起,按南疆的异术就是同生共死。

眼看着路南屏一路收复各国,建立了政权。而她和萧子恒的关系也彻底明朗化。

忽然,一道劲风破空而来。萧子恒睁开眼睛,袖中的匕首应声飞出。火花微微溅起又瞬间消失。等萧子恒坐起身时,正好接过飞回来的匕首。一道黑影飘进亭来,那头墨绿色的头发肆意散开,像无边的水草,铺满了人的整个视野。

“一个女人,你居然舍不得?”厉疾风说。

“我只记得,我说过,我还不想她死。”萧子恒又躺了下去,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他不可能将事实告诉这个南疆了,达不到这样的信任度。

他的弱点,怎么能暴露于人前?

“可是,她看见了我。我们要做的,是大事。”

萧子恒冷冷道:“我还用得着她。等以后,再给你处理吧。”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昨夜的事,我替她敢保证。”

厉疾风也不答话,他思索了一夜才来刺杀,怎么可能又因为萧子恒的一句话而无功而返。

“厉疾风,你若再下杀手。就别怪我背信弃义!”

厉疾风冷然了看了一眼躺着的萧子恒,他忽然觉得,与这个男人合作,是否是最正确的选择。然而,他却已经自大的踏上了这条船,他衡量一番,悻悻然的说:“好!你看好你的女人。”说毕一纵身又消失不见,独留一缕凉风,将荷叶推得摇曳不止。

厉疾风心里百味翻杂。想起昨晚他夜审刺客的雷霆手段,一向心狠手辣的他,也不禁有些动容。那样一个儒雅的男人,面带笑容的摧残着另一个人。

正想着,萧子恒转过身来,含笑的说“今晚,也看你的了。”

厉疾风看着他的笑,忽然从脚底升起股冷意。这样的笑,从前看着是可欺,如今看来,却令人心生冷意。他的心,生出退却,到底,选择和他合作,是对是错?

幽深黑暗的夜,似乎更让萧子恒觉得放松。在这样的夜里,他总是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书房,一灯小小,只能照亮他手中的书。他半靠在椅子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着。这本书,是他最爱读的一本,书页的边脚,都泛起毛边。

忽然,一声呼哨打破了夜的宁静。一阵细碎而轻盈的脚步声,迅捷的从屋顶传过。萧子恒翻书的手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翻了下一页。

破空呼啸而去的暗器,钉在假山之上,堪堪将一个黑影逼进了假山。四面围拢过来的人,个个都是暗器高手,他们躲在暗处,双眼紧盯着假山。不过,没有想到,那黑影也极熟悉萧府的地形,他一招声东击西,捡了个空档,人影迅速朝萧子恒所在的书房袭来。

人刚到门口,厉疾风便一剑横扫,两人扭在一起。没一会儿,那人便被生擒在地。萧子恒这才放下书,喝了口桌上的茶,缓缓打开了书房的门。那人看着他,眼神冰冷。

萧子恒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挥了挥手。护院便将他擒往地牢方向。这是第几次了?

“都退下吧。”萧子恒一甩袖,又回到了书房里。依旧是一盏明灭的灯,萧子恒安然的坐下,抬起书。窗外的云渐渐散开,露出那弯月。萧子恒沉静的看了看,抬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又将书翻过了一页。

啪一声脆响,一件上好水色的翡翠杯子就这样碎在地上,还沾染着适才新泡的茶,水色映了烛火,散发出晶莹的光泽。

悦贵妃看着脚下跪着的死士,一股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翻腾上来。

“又是无功而返。你们还真的当成仁就是对我的忠心了?”她怒极反笑,声音有些颤抖。

“一个一个的都去死,我还要你们做什么?”一挥手,又扫下了桌上装着点心的盘子。一瞬间,地上便一片狼籍。

下面的人,却没有动,任由悦贵妃的愤怒发泄下来,砸在身上。

“滚!”

那人得令,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萧子恒捏着一枚黑子,淡淡的看着对面的厉疾风,他皱着眉头认真的看着棋盘,捏着白子,迟迟不肯落下。白先黑后,萧子恒已经让他占了先机,可惜,他还是落了下风。

稍顷,厉疾风丢下手中的云子,“王子好棋力。”

萧子恒还是淡淡的笑着,也丢下白子,顺手端了身旁的一杯茶,茶水温凉,他轻轻饮了一口。

一阵飞鸟破空的声音传来,厉疾风看了看窗外,“再来一盘如何?”

萧子恒放下茶杯,“乐意奉陪。”

厉疾风一挥袖,棋盘上便空空如也,他捏了黑子,坚定的落在了棋盘一角。萧子恒笑了笑,毫无犹豫的,也落了一子。

窗外,风声忽然变得有些凄厉。王府外的树丛里,飞起无数已经安睡的鸟儿。不一会儿,二十个黑影,矫健的跃上了墙头,不等他们站稳,一阵暗器雨,便呼啸而来。他们各自挥动武器,一边拦下暗器,一边纷纷跳下墙头。王府的护卫也纷纷迎了上去,一时间刀光剑影,草木皆被染上了血,有些则被落下的断肢压断。白天最美好的地方,却成了如修罗场一般的地狱,一条条人命被彼此收割,除了兵器的声音,整个混乱的场面,却是如此安静,令人不觉毛骨悚然。

这厢惨烈的击杀着,王府的死角,一个小小的黑影跃下了墙,他没有片刻犹豫,迅速朝内堂跑去。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身法迅捷,如灵燕穿堂,不一会儿就到了月奴的房外。

房间内很安静,月奴像往常一样,已经躺在她的塌上。她睁着眼睛,目光依旧是呆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黑衣人倒钩在回廊下,飞指弹了一块石头进去,正好打在月奴的脚上,她却浑然未觉般,依旧呆呆的看着塌顶。

那黑衣人似乎有些着急,左右一看,一扭腰便灵巧的透窗而入。月奴依旧没有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偏。黑衣人轻轻走近,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朝月奴袭去,手堪堪停在了她的双目前,月奴却连眼皮都没有动一动。

院外的搏斗声渐渐淡了,黑衣人不敢犹豫,只得迅速原路返回。

厉疾风丢下子,看着被杀得满目苍夷的棋盘,不禁苦笑了一下。

“王子谋略无双,疾风佩服。”

“过谦。”萧子恒淡淡的笑了。

厉疾风站起来道:“恐怕已将刺客都拿下了,我去看看。”萧子恒点了点头,顺手抬起茶杯,才发现,里头已经没有茶了。他端着杯子望向窗外,心情澄静而又复杂。叶玫,离你,许是又离你近了一步了。

厉疾风推开门,一阵腥风迎面而来。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样的血腥味道,让他有些兴奋。他走进那些尸体中间,他的人,恭敬的立在一旁,冷眼看着地上死去的同伴。

厉疾风抬腿踢开眼前的一具尸体,看了看,对手下吩咐道:“收拾收拾。”说完,一转身,正好碰上萧子恒打开门,他立刻道:“都收拾干净了。”

萧子恒点了点头,“我去看看月奴。”

“我去吧。我正好打算再仔细巡逻巡逻。”

萧子恒略一思索,微笑着点了点头。

厉疾风又催促了一番那些收拾的人,自己朝内堂去了。萧子恒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淡淡的关了门,又坐到了棋盘边。黑白一片,看似白子即将落败,可是,萧子恒拿起一枚白子,落到一处。局势立刻发生了变化。萧子恒笑了笑,这棋,还真不好说啊。

黑衣人从月奴房内出来后,急速的朝来路返回,那已经平息的兵器声,像催命符般催促着他一快再快。然而,一切还是晚了,当他看到厉疾风的身影时,他已经来不及躲进身旁的黑暗里。

厉疾风当然不可能给他机会主动出击,他一挥手,一把薄刃便拿在了手上。那黑衣人也不慢,拿了兵器就迎了上去。又是一番生死之争,厉疾风显然渐渐占了上风。那黑衣人越战越勇,可终究是技不如人。眼见着厉疾风一把刀,即将刺入胸膛,他绝望的闭了眼。却听见布帛被撕破的声音,刀锋堪堪扫过,浅浅的刺在了胸口。没有一剑致命,令黑衣人有些诧异。厉疾风握着剑,还在犹豫,可一转念,他便拔出了剑。剑尖的血缓缓滴落,他冷然的看着黑衣人,他只略微愣了一愣,一抱拳,飞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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