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灯彻底背过身去，偷偷擦掉脸上的泪珠，再面对小姨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了镇定，仔细削着手中的苹果，“小姨你安心休息，医生说看你的恢复情况，之后可能还会有一次手术，反正你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好。”
“如果再不好，就不治了吧……”小姨已经有些灰心。
孟灯看着她的样子，想安慰，却觉得喉咙口堵得慌，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主治医生又把孟灯叫了出去，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办公室，对她说，“孟小姐，既然你是凌先生的朋友，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的小姨得的是右股骨高分化纤维肉瘤，经过几次手术之后病情基本稳定，但这种病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那么简单，一定也不会短期内痊愈，根据我们这几天的专家会诊，下个月等她的身体恢复了一些之后，还会进行一次关节置换手术，之所以详细和你说这些，以来是把病人的病情告诉你让你知晓，二来也是要提个醒，我们医生一定是想不顾一切不考虑任何因素的把病人治好，但是我们也很为难，毕竟一场手术的花费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有些事有心而无力。”
主治医生的话已经说的非常委婉，也坦坦荡荡，孟灯都明白，她咬咬牙，看着医生问，“医生，你坦白告诉我，我小姨的病如果要恢复到不再复发，需要多少钱。”
“算上手术，用药，和之后的护理康复的情况，至少一百万。”
一百万……
这个数字让孟灯脑袋嗡的一声，对于有钱人来说这可能只是九牛一毛，哪怕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四处筹集一下也能达到，但对孟灯来说，却是天方夜谭。
她这些年挣的钱都填到了孟山的赌债里，加之之前小姨反复入院却没能确诊病因，也花了不少冤枉钱，现在孟灯真的一点积蓄都没有，这一百万对她而言，是足以压死人的大山。
“医生，如果……如果就到此为止，不继续治疗的话……”
“不可能，”医生打断孟灯的话，“已经到了这一步，病人的情况在逐渐好转，是有康复的可能的，如果要放弃，我做医生的，一定不同意。”
是啊，那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之前做过那么多的努力，这一次已经接近成功，怎么可能放弃。
“好，谢谢医生，我明白了。”
孟灯从病房前走过，看着里边睡的正安稳的小姨，心里突然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感。
她没有进去，绕过病房走到走廊，本想静一静，却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走过来。
孟灯站住脚步，看着对面慢慢靠近的凌司远，“正好，聊聊吧。”
还是上一次那间家属休息室，之前凌司远就是和罗律师在这里聊了那份股权转让协议的事，这一次对面的人换成了孟灯。
“小姨怎么样了？”凌司远关切的问。
孟灯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说，“我需要两百万。”
干净简洁，冷漠绝情。
凌司远睫毛微动，脸上的表情一僵。
孟灯继续说，“我小姨的医药费保守估计还需要一百万，还有一百万给我哥，一方面还赌债，一方面做他的创业基金，你帮他找一份正儿八经可以做的小生意，让他的生活走上正轨。”
“还有呢？”凌司远的声音轻到几乎不可闻。
他在商场那么多年，经历过无数次的谈判，奸险狡诈的，绵里藏刀的，各种各样，却没有一次如同此刻这样，让他心里堵得慌。
孟灯的冷漠绝情，像一块冰冷的硬铁，不仅伤了凌司远，也伤了她自己。
“我妈是个贪心的人，你给过她一次钱，她一定会找你要第二次第三次可能会要到你破产，你必须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我哥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人，好吃懒做还嗜赌，你也得做好被他敲诈的准备。”孟灯说。
“好。”凌司远短短一个字，回答的也很干脆。
孟灯突然抬眼看他，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吐出一句话，“什么时候领证。”
既然你把它当作是各取所需的一场交易，那我当然也得如你的愿，不带半点感情，只把它当作交易。
凌司远心里一阵苦涩，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他从来没有输过，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可这一次，却彻彻底底的败在了孟灯手里。
孟灯的干脆，带着轻蔑的语气，让凌司远无法反击。
凌司远没有回答孟灯那个问题，他本能的在逃避，自知逃不过去，那便尽可能拖延。
他本有很多种方式继续接下来的话题，可他选择了最无路可退的一种，选择了伤孟灯最深的一种。
“凌氏是我爷爷凌威一手创立的，凝聚了他一辈子的心血，如今交到我手上，可是却又不在我们手上，凌氏的股份分散到十个股东手里，他们之间有一个协议，只要我成家稳定下来，便可以把股份转到我手里来。”
这是实情，没有半分虚假，但最难接受的，往往就是这样赤裸的真相。
孟灯明白，问，“所以成家之后，你就成了凌氏真正的掌权人？再无人可抗衡？”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重点，我只是不希望我爷爷的心血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我想让他的晚年过的安稳，过的幸福。”
“我知道了。”孟灯点点头，表情又有了变化，“那你为什么选择了我？”
凌司远被这个问题问住，顿了两秒没有回答。
“算了，没必要知道。”孟灯自嘲的笑笑。
她等不到凌司远的回答，或者说是不敢等到他的回答，因为无法确定，那个回答究竟是否如她所愿所想，亦或是……一把伤她更深的刀子。
与其受伤，不如不管不问。
“明天吧，明天我还有最后一天假，咱们去领证，我们之间的合约，就从明天正式生效。”孟灯又说，看着凌司远，等他的意见。
凌司远沉默了片刻，最终点点头。
每个女孩都曾幻想过自己的婚礼，那应该是极度浪漫美好的经历，孟灯曾经以为自己会和蒋路买进婚姻殿堂，在海边，在教堂，在古堡，在游乐场，可是如今放在面前的事实，是结婚证上那个和自己依偎着的人，是凌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