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卉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长宁元宁宛 > 第72章 宫闱 下
天气寒冷,宁宛裹了兔绒的斗篷,手里捧着个精致的小手炉,正往宫门方向走去。

照旧是福公公的一个小徒弟名叫胜林的送她出去。

几人行至快近宫门处,远远见着一个着了大红斗篷的姑娘袅袅婷婷而来。她身边跟着一位嬷嬷,两人似在说笑。

此处地界广,宁宛也不好提前避让。心里忖度着许是宫里哪位娘娘,见个礼也便好了,仍旧直直地迎了上去。

及到跟前,才看见对方是个正值妙龄的少女。只见那姑娘略施粉黛,额间饰以梅花花钿,身量自是比宁宛高出一些,此时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胜林见状,当先出声行礼道:“见过钟姑娘。”

宁宛知胜林这是在提醒她,可她略一思量,却不曾想起朔京还有哪户权贵人家姓钟的,一时也摸不齐对方身份,便依照姐妹相见,略福了一下。

那钟姑娘也不急,扭头看向她身边的嬷嬷。

那位嬷嬷宁宛见过,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这也是她心下怪异的地方。

皇后娘娘姓方,母家是镇国公府,可也没听说镇国公府上有个姓钟的姑娘啊。

“这位是恒亲王府的元四小姐。”那嬷嬷一边介绍,一边行了个礼。

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力嬷嬷,身份自然就比旁的高出一些,此时给宁宛行的这个礼,也算是面上周全。

那钟姑娘听了话音,这才福了一礼说道:“原来是元四小姐。”

宁宛听她还有后话,便不动声色站直了身子,等着她说下去。

“早听说元四小姐聪明伶俐,没想到竟才是这样小的年纪。倒要怪我托大称你一声妹妹了。”那钟姑娘笑着说道。

“姐姐过誉了。”

场面上的话,经了这两年,宁宛也学会了不少。对方身份不明朗,摆正了态度便好,看这样子是和皇后娘娘有关系的。宁宛素来和皇后也不多来往,做做样子便好了。

不过这位钟姑娘好似并不想只和她做做样子。本来对话到这里也就可以结束了,这钟姑娘却又开了口。

“我听闻妹妹去年就已和英武侯府上的世子定了婚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如今才见,虽然过了许多日子,到底要说上一声恭喜。”

宁宛心里暗暗疑惑。这位钟姑娘初次见面就提起这事,着实有些奇怪。且不说赐婚一事时隔许久,就单论两人第一次见,就说起婚姻之事,多少有些唐突了。

“多谢姐姐。”言多必失,宁宛摸不准情况,只得随意应付过去。

尚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还是谨言慎行最为稳妥。

话到此,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那位钟姑娘微微一下:“元四小姐这是要出宫去?天寒地冻,可要多加小心。”

宁宛点头:“钟小姐也是。”

两人这才错身,往相反方向而去。

见人走远了,宁宛这才开口问道:“这位钟姑娘是何身份?为什么之前不曾听过?”

胜林跟在福临盛身边,福临盛又是至和帝身边的人,这些事情他少不得知道得多些。听得宁宛如此问,胜林也知这位元四小姐连圣上也是极看重的,故而一本一眼地介绍起来:

“这位钟小姐名讳妙柔,是平州知州钟大人的女儿。此前不曾在咱们朔京,是前几天才刚到的,这几日皇后娘娘常常召见。四小姐没进宫里,故而今儿才见到。”

元宁宛闻言点点头,未再问下去。

以胜林的身份,知道这些也便是个头了,更多的消息,比如这个钟姑娘为何到京城来,又是怎么日日得了皇后娘娘召见?还要看日后形势,再去调查了。

冬夜里天气尤其地冷,宁宛畏寒,每到此时,都只窝在自己屋子里,再不出去的。

清萱阁烧了地龙,地上又多摆了个火盆,倒是暖和非常。

宁宛坐在床上,同落花落雪落月三个丫头一同剪窗花,正玩得兴起,落珠进来禀报道:

“小姐,楼望说有事求见。”

祖父这两个侍卫还是很得用的,如今宁宛日常出门都是楼望楼天穿着小厮的衣服赶车,平日里有什么事也交给这两人去做,到如今两个来月,还没出过什么错处。

先时里店开了,两个侍卫还时不时的代替宁宛去查上一查。练武之人身上自有股“煞气”,那店里的伙计个个怕领了罚,做起事来也认真不少。

如今听得楼望大晚上的有事求见,宁宛也惊讶了一下。忙让落花把斗篷取来,整个人裹了个严实,这才吩咐楼望进来。

楼望从前做暗卫,接触的都是大男人,如今袁刃大哥派他到了元四小姐这里,本来就有点别扭了,等来了一看,四小姐这一屋子姑娘,每次进清萱阁的屋子,他都浑身不得劲。

如今都两个月了,还没习惯呢。

一进屋看见宁宛坐在当中,下面站着三个丫鬟,他先脚步便顿了一下,这才上前行礼。

要说啊,还是燕世子那里好。屋子里清清爽爽简简单单,院里也都是男人。

他第一次去时,本以为世子爷养尊处优,少不得有个通房丫头什么的,谁知道战战兢兢走到屋里了,也没见一个姑娘。

就世子爷问他话时,旁边倒茶的,那都是个男的。

这氛围才是他楼望最习惯的啊。

“晚上特地前来,有什么事吗?”宁宛虽是主子,可这些下人说起来都比她年岁大,又楼望楼天是祖父那里派来的人,故而她每回说话也客气得很。

“燕世子回了信,让属下尽快给小姐送来。”楼望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无字信封来。

落花上前接过,又呈给宁宛。

要说着燕世子也是奇了。小姐两个月前就写了信去,他这会子才回信。这姑娘家该等得多着急啊。

楼望腹诽,一时间思绪又发散开。

看燕世子身边那些侍卫,也是个没见过什么女人的。到时候咱们四小姐如花似玉的美人嫁过去,那几个弟兄会不会也像他如今这般感觉啊。

楼望送了回信,倒是和燕凌远身边那几个侍卫挺聊得来。几个人私下畅想一下主子们嫁娶后的日子,竟还觉得挺有意思。

“楼望,小姐问你话呢。”

他正在这畅想未来呢,突然一个有些怒意的女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楼望抬头,便见落雪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

他又慌忙看向宁宛,果见小姐也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乖乖诶,自己几天不做任务,竟然在主子面前走神了!楼望想起从前袁刃罚人的手段,心里一阵发毛,慌忙理好心绪,做出认真听话的样子。

“小姐问你,世子可有说别的什么没有。”落花重复了一遍。

楼望凝神细思,带东西来的是世子爷身边的那个影重,没有旁的话交代。两人不能被人发现,迅速地传了东西便各自分开了。

“回小姐,送信的是世子身边的一名侍卫,并没有其他话。”

宁宛闻言沉思片刻,挥手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也没心情再剪窗花玩了。几个丫头收拾了东西,带上门去了外间。方才还热闹的屋里,霎时就只剩下宁宛自己了。

她这才拿出那封信来,小心拆开。拿到灯下,细细看那上好的笺纸上,燕凌远有些洒脱而又带着三分凌厉的字迹。

他写得很详细,足足写了五页纸。其中是她上次所问之事,如今能查到的点点滴滴,又加了些猜测进去。

怕宁宛看不懂,又特意将其中涉及到的人一一画了出来,单独说明。

时隔太久,有许多不可考证的地方,他也一一标注。

也许只有他,才会细心地做到这个份上吧。

不知为何,宁宛心里,竟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东西涉及许多旧事,其中难免有不能提起之处,可以掩盖之处,宁宛细细看完,又按着自己的记忆对照了两遍,确认了她所记没有错处之后,将那五页写得满满的纸,放进了炭火盆里。

宁宛抱膝坐在厚毯上,看着炭火盆里的纸张燃烧殆尽。那些凌厉的字迹,也随着火焰的明灭,消失在空气之中。

日后要让他隔几日就写一篇字,什么也不做,就放在屋子里,她要天天看着。

宁宛心里,还是挺喜欢燕凌远的一手字的。

她在乱想什么?

元宁宛不自觉红了脸。明明前一刻还想着那事的严重,后一刻怎么就想起燕凌远来了。还有许多年呢!

元宁宛再不看那火盆里已经变为炭灰的纸末,翻身趴到床上,把脸埋进了厚厚的被子里。

这一年的年节里,下了场极大的雪,好似宁宛初回京城时那般。人说“瑞雪兆丰年”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宁宛裹了斗篷站在檐下,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清萱阁的院子里,覆在树枝上,沾在灯笼上,挂在石凳凹凸不平的侧壁上。

“回京那年,也是这样大的雪。那时母妃还在,领着我进了恒亲王府的大门。谁又知道,一转眼又成了这个样子呢?”

落花站在一旁,听了宁宛这话,想出言劝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世子妃去逝后,她们这些丫鬟,明显地感觉小姐成熟了起来。明明才只是岁的姑娘,却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她们有时也极心疼小姐。看着是恒亲王府的嫡女,可实际上内里多少辛酸,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不管是针线、练字,还是到宫里读书学习,小姐所做的,远比外人看到的要多。明明才是个爱玩的孩子的年纪。

“早先就听说同福寺祈福最是灵验,不知如今去了可还有用。”

忽然听得宁宛又说起了别的,落花应道:“同福寺惯是夫人小姐们都去的,民间的百姓们也最信那里的师父,小姐若想去,咱们也去拜上一拜。”

落花也是忙的岔开了话题:“祈求咱们小姐越长越漂亮,岁岁平安,日日开心。”

宁宛笑了笑,没再接话。

路还是在自己脚下,祈福,不过是个心理安慰罢了。不过如今,她倒有些想去看看了。

不知那寺中禅意,能不能解得她心中疑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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