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卉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长宁元宁宛 > 第103章 恩断 上
正月廿三,宁宛起来时,就见天气阴沉沉的似要下雪的样子。外办灰蒙蒙的一片,让人不由的便想躲在屋子里,再不出去。

未出正月,还不用到清园去跟着秦嬷嬷学针线,宁宛每日除了一应处理些安竹园内的事,倒是难得地有闲工夫,可以看看书临临帖。

她才刚用过些粥,准备仍在屋子里暖暖地看会书,就见落月打了帘子进来禀报道:“小姐,楼天求见,说又有了新的消息。”

宁宛点点头,落月便仍转身出去,不多时就见外间楼天进来。

他身上还带着寒气,宁宛坐在内里,两人中间还隔一道珠帘,她便好像感受到外头的风了一般,又往里缩了缩。

落花见状,便将小手炉包好递给她。

“可是有了什么新状况?”

楼天此时来,十有是为了钟承之和齐娉婷的事。这件事说来也不大,只是若两家真结了亲,宁宛他们倒是更难办了些。

锦绣坊没落之后,陈荣的藏绣阁迅速发展起来,一举取代了锦绣坊从前的位置,成了专供皇家布匹的皇商。

陈荣本就经营着楼外青山这间几乎是全大周最大的酒馆,如今又添了藏绣阁,一是吃,一是穿,都是不可缺少之物,一时也算风头无两。

而由此而来的,便是齐王一派,有了更为深厚的经济支撑。如果这个时候,齐娉婷真的嫁给了钟承之,那么对宁宛他们而言,似乎就更棘手了一些。

“回小姐,属下打探道,昨日不知为何,齐大人请了家法,虽然最后只罚了齐小姐五下戒尺,可齐小姐昨日就晕了过去,如今还未醒来。”

“家法?”

“齐大人似乎和齐小姐起了争执。如今齐家请了郎中,可还是不许任何人探视。天刚亮,二小姐就递了帖子去齐府,却被人给拦下来了。”

宁宛心里也有些惊讶。齐项大人确实狠得下心来啊。他铁定了心不会被钟家拉下水,连自己的女儿都打了。

不过齐大人也是为了齐娉婷。钟家的目的昭然若揭,这种情况下齐娉婷嫁过去,又谈何幸福?她只觉得她和钟承之是一对苦命的真心鸳鸯,可当局者迷,如宁宛他们跳出事外的这些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宁宛突然有些怅然。虽然她和齐娉婷并不交好,可来朔京三年,总归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大的过节。虽然宁宛总觉得齐娉婷不会这么放弃,可到底,她也希望这个姑娘不要飞蛾扑火扑得那么毫不犹豫。

只是事与愿违。

钟承之在齐家门前又立了两个时辰。

时不时有来往的行人有些胆怯地看向这位朔京新贵。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立在齐府门前,大有“程门立雪”之姿,只不过他不是求学,是求娶罢了。

他身后是许多绑着红布缎的上好红木箱子,由数十个家丁守着,就这么堂而皇之摆在齐府门前。说来并不合乎规矩,倒像是在威胁。

临近午时,却因为阴沉的天空,而显得仍有些晦暗。

钟承之犹自站着出神,便见齐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来往的行人都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有些胆怯却又禁不住好奇地看向这边。冬日的冷风呼呼吹过,让人有些混沌的脑袋也跟着清醒起来。

齐府大门前,齐项大人负手而立,看着面前这个几乎要将他逼上绝境的年轻人。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步妙棋。

齐大人只得一女,自小就娇宠,这才有了齐娉婷有些嚣张的性子。而钟家就是认准了齐项终究会为了女儿做出让步,所以即便把自己也逼上绝境,也要不惜逾矩,求娶齐娉婷。

可他齐项,不会妥协。

钟承之看见出现在面前的齐大人,嘴角勾起一个微笑。下一秒,他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晚辈见过工部尚书大人。”

齐项没理他的话,也没让他起身,而是问道:“承之站在这里许久,可累不累?”

“晚辈诚心,可昭日月。”

齐项轻笑一声,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突如其来地闯了进来。

“承之!”

齐娉婷披了一个素色斗篷,立在寒风之中。她脸色尚泛着白,嘴唇也无甚血色,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而她身后,一个小丫鬟着急地劝着:“小姐,外头风冷,我们赶紧回去吧。”

齐娉婷却挣开她,径直跑向钟承之和她父亲所在的位置,也就是齐府的大门口。

她跑到齐项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凉的石板地上。

而齐项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可他握紧的手,却显示出他心内的痛苦与挣扎。

“父亲在上,女儿只求这一生与承之长相厮守,求父亲成全。”

她眸中含泪,说完之后便拜了下去。

而钟承之此时也在她身边跪下:“求齐大人成全。”

有从齐家门前经过的百姓,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对于一个闺阁女子而言,说出“长相厮守”这种话,是极逾矩而不矜持的。

可齐娉婷和钟承之并肩而跪,又仿佛是天底下最忠心的一对情人一般。

这着实有些惊世骇俗,比之当年的如意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项看着面前女儿瘦弱又有些微微颤抖的身躯,默了一瞬,才沉着声问道:“昨日为父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父亲,女儿不后悔!”齐娉婷倏忽抬起头来,泪水夺眶而出,可她眼中的坚定却未曾改变。

齐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如淡墨晕开般的几片云随风而动,静默地变幻。

“那好。”齐项复又看向跪在他面前的两人,“若你执意嫁给钟承之,那你不再是齐家的女儿,为父也不再是你父亲。从此你与齐家再无半分关系,为父也不会再干预你半分。”

钟承之惊愕地看过来,而齐娉婷,在呆愣了一下后,旋即反应了过来。

“爹。”她喊了一声。

齐项表情没有变化,可他眼中早已雾气氤氲。

“请恕女儿不孝之罪。”齐娉婷再叩首。

石板地很凉,从她的掌心传上的凉意,让她不自觉地颤抖。

她听见自己的父亲迈着步子走回了齐府,而后,齐家的大门,因为关合而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宁宛收到这个消息时,已是傍晚时分。阴沉了一天的天空也没飘下一点雪花,无端地让人更觉得冷且忧郁。

楼天将齐府门前发生的这一出“闹剧”悉数禀报。而宁宛听着,只觉得凉意更甚。

钟承之究竟跟齐娉婷说了什么,让她不惜背弃自己的母家,也一定要出嫁。宁宛想不通,为何连她,才不过十岁的人,都能大概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而齐娉婷却似乎毫无犹豫般断绝了自己的一切后路。

她觉得冷,朔京城就像这天气一样,处处都透着一股寒凉。

钟家为了齐大人才求娶齐娉婷,可现在齐娉婷自己和齐家断绝了关系,还闹得人尽皆知,钟承之会怎么待她?宁宛不知道,她也不愿再想了。

她忽然想起母亲尚在世时,同父亲有过的几次冲突。母妃那时对她说:“你父亲是薄情之人,可这世上也难得深情。”她曾经并不甚懂,而亲眼见过这几年的许多事后,她好像明白了那么一些。

那她呢?她所等来的,是薄情,还是深情?

钟承之和齐娉婷的婚事办得分外仓促,才出正月,二月初八,齐娉婷便从齐家出嫁,嫁到了钟家。

而齐项大人,果真未出现在宴会上。齐项的夫人白氏顶着有些浮肿的双眼,向人惨淡地笑着,显然是哭了许多日,不过勉强支撑罢了。

钟承之面上倒是很愉快,可晚间他喝了许多酒。同他才来朔京认识的那些富贵子弟们一直喝到宴会都散了,人都快走尽了,才被两个小厮扶回了寝房。

齐娉婷在钟家过得好不好,宁宛不得而知。只是后来又听人说起,钟夫人齐氏自出嫁后再未回府,便连三朝回门,也不曾出过钟家。

等到四月,阳春的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朔京城内朦朦胧胧有了些绿意,宁宛终于等来了她盼了许久的消息。

几年不见的宁王携宁王妃,再有几日就到朔京了。

她们几个姑娘俱敬重宁王殿下,而宁王妃温婉端庄,又同她们关系都不错,虽说是长辈,可全无长辈的架子,倒是同知心的姐姐一般,故而宁宛几个姑娘听闻这个消息都是兴高采烈。

燕月悠早盼着宁王殿下带回来那些新奇玩意。几人今日在定国公府薛凝嫣这里小聚,要数燕月悠最为开心了。

“王妃可给你写信说了具体哪日到?”燕月悠才见到宁宛,就挽着她的手问起来。

几个姑娘都知道宁王妃和宁宛常有信件来往,故而燕月悠问这一句也算在情理之中,只是目今已四月了,宁宛笑笑,捏捏她的脸道:

“敢情你家寄信不要时间,宁王妃婶婶的信是早几月寄的,如何能知道究竟哪日到?”

燕月悠耷拉下脸去,有些灰心地道:“我记得那年咱们一道看宁王殿下进朔京城,那时是从哪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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