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卉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长宁元宁宛 > 第177章 风雪 下
这个年节以一片安乐开始,却没有人想到,竟然是以近乎窒息的高压而结束。

正月十五还没到,一封从燕云而来的加急战报,送进了皇宫,被送至修明殿至和帝的面前。

这封战报的内容,却不是大周得胜,也不是和往年一样的大雪封山,而是燕云告急。

北疆今年的雪异常的少,北狄人从小就生活在寒冷之中,原本就对于气候比大周的士兵更为适应。而这一年的雪再不足以阻挡他们的脚步。

战报传来时,北疆已有数个县、镇失陷,燕云城眼见着便危在旦夕。

这消息瞒不住,已有从北疆前来朔京的人进了城,一种恐慌的情绪以显而易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宁宛放下茶盏,看了一眼已经发呆了有一刻钟的落雪。

“你若是不想绣花,就扔到一边去吧,总归夏天还要一阵,我也不急着戴。”

落雪似突然惊醒,因为她的动作,绣绷掉到了地上。

“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落雪连忙把绣绷捡起来,跪在了宁宛面前。

“从我睡醒了你便在这坐着,如今天都快黑了,才只绣了两针。你且与我说说你在担心什么?”

落雪的性子宁宛还是知道的,她是个心理藏不住什么事的。又她家里人也在府里任职,故而一来二去,知道的也比院子里其他的姑娘要多。

看她目今的样子,宁宛倒不怕没人做活,只是怕她自己出什么意外。

“奴婢奴婢听说北疆的事情”

宁宛转过头来看着她,等她接着说下去。

落雪微微抬起头看了宁宛一眼,又迅速地低了下去,她似有些紧张,站在那里也不甚自然。

“燕云燕云出了事,奴婢担心会打到”

“会打到朔京?”宁宛反问回去,落雪轻轻地嗯了一声。

说起来,落雪是在朔京城里长大的,她在朔京的时间,比宁宛还要长。不只是她,他们一家都祖辈生活在朔京,若是因为战事而焦心,其实也可以理解。

毕竟没有人想要背井离乡,也不会有人喜欢战火摧残故土。

只是宁宛轻笑了一下:“便是北狄人固执地要打,也打不到朔京来的,你这不是杞人忧天?况且皇爷爷是明君,这会朝中那么多大人都在出谋划策,你便是年节过不好,也不至于如此。”

“是奴婢太过敏感了”落雪也自知今天自己做的不对,宁宛说了她,她心内虽还担心,可到底也算安然了一些。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什么要紧事,若是难受,就睡一觉,不然找落花几个玩,莫要憋坏了。”

“是。”落雪垂着头退下去,却在出门之后叹了口气。

她年龄比小姐还大,如今却是要小姐来安慰她。想来这几日不能再去听她老姑姑说京城里的那些传言了,不然她自己郁闷事小,还要打扰了小姐,却是大事了。

等落雪出去了,宁宛才又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一股暖流自胃里经过,让人分外舒服。

其实她又有什么自信说北狄打不到朔京来呢?她虽在朔京读了六年的书,却很少触及兵法,对北疆的战事更是一窍不通。

她不过只是,相信那个身在燕云的人,罢了。

因为他在那里,所以在宁宛心里,一切的困难都不会是困难。这么久过去,他也更加成熟且英勇了吧。

也不知道,这一番形势急转直下,和燕凌远所说的那个“内奸”有无关系呢?

宁宛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蹙起了眉头。

她有心想帮燕凌远查一查,可是自她收到密信,到燕云急报传来这几天里,不管是暗中派人,还是她自己去宫中时留意,都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如果真如燕凌远所说,那朔京的形势,是不是也不容乐观?

还没等宁宛查出些什么来,正月十六,皇宫中传出了有关北疆的第一道圣旨。

圣上派神威将军梁义领兵,兵部侍郎钟融任监军,派十万大军支援燕云,并命大军正月十九即启程北上。

这道圣旨来得迅捷,对无数人而言,都是始料未及。梁义领兵尚可理解一二,可是竟然派了钟融监军。

满朝大人想起从后宫传出的那点不敢在人前提及的绯闻,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点绯闻,是今年年节时才隐隐约约传出来的。说的是圣上最近甚为宠爱钟昭容,甚至已经想赐其封号了,已经有宫里的老人猜,若是钟昭容再怀个孩子,说不定就升至妃位。

再联系圣上派的人,总让人觉得这其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宁宛听到这个消息时也甚为惊讶,她不相信皇爷爷是为了一个妃子就妄下前朝决定的人,只是派遣钟融去燕云,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因为钟融是元启檀那个阵营里的人,宁宛相信,这一点皇爷爷比她要清楚。

只是圣命不能违,即使京城众位大臣怀了再多的怀疑和不解,正月十九,神威将军梁义还是领着大军从朔京出发了。

作为监军的钟融自然也在这一天离开京城。他们是派去支援北疆的,一路都会星夜兼程,梁义将军心怀天下,向至和帝保证,会在半月内就赶到燕云。

钟融离京后,宁宛在宫里遇见了一回钟妙柔。

那回她是应了淑妃娘娘的召见,往琅玉宫去和淑妃、如意公主说话聊天,又并淑妃得了圣山的赏赐,请自己女儿和宁宛这个县主品尝新制的羹汤。

却不想在路上先遇见了钟妙柔。

那会她坐在四人抬的软轿上,不知正要去哪里,与宁宛迎面遇上,还甚是热情地下来打了招呼。

“韵容县主这是要去哪儿啊?大冷的天气,听说县主身子虚弱,可切莫冻坏了身体。”

钟妙柔笑容温婉语调柔媚,与上次宁宛见她掉了孩子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承蒙钟昭容关心,韵容往琅玉宫去,就不耽误昭容时间了。”

“呦,是去淑妃姐姐那里呀?今年冬天淑妃姐姐那还没我那里暖和呢。”钟妙柔说完这话,捂着嘴笑了笑,然后又故作惊讶地道:

“呀,县主怎么也不乘个轿子呢?这么冷的天气,走这么远的路,可得多累呢?”

宁宛原本是微低着头,并不想同这个昭容多言,听了这话却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钟妙柔。

进宫这么多年了,宁宛不信她不知道在宫里除非有圣上的命令,否则像宁宛这个身份,还不够坐软轿的。钟妙柔却拎出这个来故意说给她听。

宁宛心里冷笑。钟妙柔坐了这么多年冷板凳,还是没搞清楚在宫里应该怎么生存。

“我们大周自祖上便有宫规,除正一品宫妃、国公夫人,其他女眷非诏不得在宫内乘坐软轿,钟昭容贵人多忘事,韵容不敢逾矩。”

“哎呀,看看我这两日日日坐着,竟给忘了。”钟妙柔说完,又故意做出一副惋惜心疼的样子,“真是要辛苦县主了。”

宁宛笑笑,没有应她的话。

许是觉得宁宛对于她的炫耀无动于衷甚没意思,钟妙柔也不再纠缠了,轻哼了一声扭头又往停软轿的那一边走去。

只是宁宛微垂着头看着地面,发现一颗珠子在钟妙柔转身之际从她衣服里掉了出来。

等钟昭容的队伍离开,长长的甬道只剩下宁宛落花并领着她们的小太监三个人,宁宛才动了步子,往方才那颗珠子那里走去。

那颗珠子只有黄豆大小,通身莹白色,中间以小孔贯通,原本是极不起眼的,只是上面有两道刻痕,宁宛刚好认识。

傅先生给她讲习时,曾经讲过高祖皇帝推翻前朝昏君时采用的战术。那时高祖皇帝曾在前朝皇宫中布下许多细作,其中有混做侍卫的,在互相辨认身份时,靠的就是吊牌上用作装饰的一颗珠子。

宫内侍卫的腰牌上,会有三颗用作装饰的珠子,上方一颗,下方两颗,在下方两颗中的第一颗上,细作们会在小孔两边各刻一道划痕,在辨认身份时便以此作为多一重的保险。

关于珠子的秘密是在推翻前朝后才被高祖皇帝自己向儿子们揭晓,而从那时,人们才发现,每一个宫内侍卫的腰牌,珠子上都会刻两道划痕。

不过后来为了生产方便,每一颗珠子上都会有两道痕迹,反正不靠这个辨认细作,也很少有人再关心了。

只是宁宛这么多年常到宫中,总归是知道得更多一些。

比如,除了常在宫里的老人,不会有人知道历代皇帝为了防止妃子与侍卫私通,在刻划痕时,下方最后一颗的长度与别的有所不同。

这件事还是顾嬷嬷告诉她的,那最后一颗珠子的秘密,还是因为顾嬷嬷年轻时曾经认识的一位侍卫长,在闲暇聊天时,一不小心透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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