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卉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丁七郎高尊 > 第31章
沈镇江一怔:“你说的是——是——当时沈家庄管庄的沈登打死的那个老秀才?”

沈正学点头:“我说的正是那老头子,今天我又见着他了!”

“什么?”这话一出口,非但那沈镇江,就连全不知情的神拳掌门人都头皮发麻,“他不是死了么?”

“不错,那老头子是死了,我说的是有人扮成他的模样,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学得跟他一模一样,”沈正学天生的过目不忘,当时一见到那说书老头的样子就莫名其妙地吃了一惊,随即细细地思索,片时之间,便想起了那人的音言笑貌,就连走路的样子都活脱脱是二十几年前的程老书生,自己一问,竟然连姓氏籍贯都跟当年被打死的说书老头子一样,虽然当时并不翻脸,但那意思却再也明白不过了,“你可还记得当时那说书老头带着个小孩子?我猜十有八九是他来了,只是不能认定扮成那程老书生的人就是他罢了,也许是别人,但总可以肯定,那小孩一定来找给那说书的程老头子报仇了。”

沈镇江沉思了一会:“沈家庄在江湖上名头不小,但那人还是敢来,必然有把握了,说不定他还来了极为厉害的同伴!”

沈正学点头:“但当时总是沈登那奴才做得太狠了,那说书老头不过只是藏了几块糕点在袖子里头,却硬要讹人家的钱财,一开口就是二十两银子,他一个说书老头,身上哪有二十两银子,程老头只是分辨了几句,便把他吊起来打,听说把人家的脚都打断了。当时我们三兄弟都在外面有事,回来之后要打断那奴才的腿,可是沈登那奴才竟然求了爹爹保着他,真是叫人想着就有气!”

沈镇江道:“后来才听得丫环们说起,程老头被打得活生生痛死在庄门外,沈登的沈路儿子还把跟着说书老头的那小孩子一脚踢昏死了,把两人都扔到了野外,你说这是人做的事么?后来我也曾去找他们说的地方找过,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可能是那小孩子埋了程老头之后自己走了。这二三十年都一直没听得人说起他过,我还以为他流落死了呢!”

韩千秋问道:“那么两位打算怎么办?”

沈正学道:“此事虽然我们事后才知道,但现在是沈家庄是我们三人当家,自然不能回避了。只是算来确是我们对他不住,明知他来意不善,纵然他不是我们对手,我们也绝不能再主动找他的麻烦,更不能先动手伤了他!”

韩千秋点头道:“庄主既有此意,不如等对方到时,由老朽跟他把事情先行解释,能够和解那是最好的了,若对方不肯罢休,庄主也不能忍气吞声受对方的毒手的。”

※※※

吴没骨头在茶楼掌柜为他收拾的房里躺着,手里拿着一块点心,嘴角浮现冷冷地冷笑,他此时还是老书生的面貌。

想起白天看到沈正学看到他时眼里如同见到死人复活一般恐惧的神情就觉得一阵快意。

下午,“程先生”并没有说书,因为他的肚子痛,不但没有说话,反还托茶楼的小伙计去药铺里抓了一帖药。

原来人的肚子是用来痛的,吴没骨头磨得头发都白了,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难怪肚子痛那人非要叫作肚子痛这么古怪的名字了。

吴没骨头的大彻大悟看来竟不比当年孔丘老鬼家伙悟透道祖老子的道理差一点点。

更绝的是,当小伙计把药煎好了端来时,吴没骨头居然就还真喝了下去。

五十一笨贼

夜深人静,天上仍如白天一般没有太阳,却有星星。

沈家庄主的宅子里头,暗中防备得滴水不透,当真飞鸟难渡,各处暗桩机关全都随时可以发动。

亥时中,一把带着绳的钩子从墙外扔起来,叮地一声挂在了墙头。

庄丁们眼都直了,南墙一带是有沈家四少爷沈经天在辖制,虽然连四公子也看得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却还是没有人发出声响,全神看着墙头的动静。

那钩头不断的在石墙上磨动,尖锋划得墙上哧哧作响。

沈家的外墙虽也有两丈来高,但有胆子夜行沈家庄的人竟然要用飞抓,倒也实在是叫沈经天哭笑不得。

众人更哭笑不得的,居然墙外那人用绳子爬墙时居然都在唿哧唿哧地喘气,脚还蹬得那墙咚咚地作响,足足半盏茶时间,才见两只手一前一后搭上了墙头,接着墙头探出个脑袋,粗粗地出着大气。

这不是把沈家上下全当作死人了么?

那人费尽力气爬上了墙头,忽地看到身侧的鸡爪钉,吃了一惊:“乖乖,老子这老丈人家里竟有这么多的名堂!好险!”

沈经天听得那人声音还带些稚嫩,虽是觉得好笑,却又气得肚皮都要爆开了,但他倒要瞧瞧这位仁兄倒底要做什么。

那人又歇了一会气,这才从靴筒里拨出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剑,沈经天再也想不到这个浑人身上竟有这样一件好东西,倒也呆了呆,刀光映在那人脸上,竟不过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

那少年拿短剑随手把墙上的鸡爪钉尖头削去,又伸短剑在墙里撬了好一会,一块十来斤的大砖头被他撬得松动了,双腿紧紧夹了那墙生怕摔下来一般,吃力地抱大砖起来,向墙内便丢。

又是咚地一声大响,那墙上的少年好像也吓了一跳,连忙缩了缩脖子,一面细听里面的动静——他居然是把那块砖当作问路石了,听了一会见还是没有动静,点点头:“好,居然没有人!活该你们这帮王八蛋变烧鸡!但——若是烧死了那个娘们却又太可惜了,老子还要他来做老婆呢!”

沈经天此时也猜到来的是白天打伤沈青文的那小贼了,实在想不到这小贼竟有这样胆气,连屁都算不上的一点功夫竟敢深夜里闯进沈家来放火!

沈经天正要说话,却又听俞文照在墙头自言自语起来,他双手托着下巴,发着呆,喃喃地道:“老子把这家人全烧死了,就只留下那个小美人,娘的,那小美人当真长得比红花楼的花魁娘子都美了不知道多少,那脸蛋,老子就是一天亲上一万次都不会腻——不错,火烧得有九分了,老子再去找她,那时候,嘿嘿,她要报老子这位大英雄的救命之恩,除了做老子老婆之外,也再没有别的法子了,妙极!妙极!但是,但是她若是不从我,那可不好玩了,老子卖她到妓院里去——不行,她那么好看,老子可舍不得,还是先吓她一吓再说,不然老子用迷药迷了她,管他妈的,生米煮成了熟饭,到时候怕她飞上天去!不错,不错,妙极,妙极!”

沈经天气得呆了,直到俞文照不三不四地说完了,还呆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怒喝了一声:“小贼找死!你拿命来!”

俞文照听得墙里忽地有人说话了,竟吓得从墙头一下子摔了下来,落到了墙内。

沈经天本是飞身一剑要杀了这小贼的,却不想小贼这样脓包,居然被吓得摔下来,四公子一剑就落了空,停到了墙头。

沈四公子正想要叫人绑了这小贼,却不料这小贼鬼叫了起来:“啊哟,老子的屁股摔破了,手是不是也断了,妈呀,爹呀!你们来救我呀,这里的坏蛋要杀我了!唔哇!”

那小贼居然哭了起来,庄丁们发声喊,一齐拥上,就要拿人,却不防俞文照手一扬,四公子在墙头看得分明,随着他手起处,一片白蒙蒙的灰雾散扩开来,忙喝道:“小心!”

庄丁们却没有夜行人的眼力,根本不知道沈经天要他们小心什么,着了道才知那小贼居然撒的是石灰,好些人立时就眼里疼痛难当了,后面的要已有了提备,眼见那小贼摔得既是不轻又是很重,掩上去,伸挠钩搭住。

俞文照却又求饶了:“大爷,叔叔,奶奶、阿姨,亲娘,干爹,你们饶了我罢,我下回不敢再放火烧你们了,伯伯,哥哥,都是我的错,我下回真的不敢了!”

众人早气得都要冒烟了,哪跟这小贼废话,三下五除两把小贼绑成了一个粽子般一团,然后一阵拳打脚踢。

打了好一阵,沈四公子喝道:“你们闪开,等我杀了这小贼!”

此时俞文照居然又嘴硬了起来:“你敢杀老子,不怕偿命么!”

沈经天跃下来,冷冷地道:“怕,我怕得要命!”提手一剑就剌出,墙头却突地飞来一物,击在剑上,叮地一声,那一剑走向就歪了。

“经天,住手!”这却是他爹的声音,沈正学也早到了这里,知道是怎回事了。

俞文照本是瞪大了眼看着沈经天手里剌来的剑的,此时沈正学纵是救下了他,他的脸色还是比矿里挖出的煤还白:“谢谢大哥救命之恩,老子家里有的是钱,一定要重重的谢你。”

沈正学却不理他:“着了石灰的人快些去用菜油洗了,不能水洗,否则招子就废了!把这小子带下去,我要亲自审他!”

俞文照大叫:“哎呀,县大老爷,小民可真是冤枉呀!”

“你胡说什么?什么县大老爷?”

俞文照瞪大了眼:“你不是要审我么?”

沈正学冷笑:“你以为这世上只有官府才能审问么?”

俞文照还是傻子般呆瞪着眼:“你不是县官?”

沈正学冷冷地道:“自然不是!”

俞文照又鬼叫了起来:“你们竟敢私设刑堂,老子要去官府告你们这帮坏蛋,呀哟啊!”

“啪”地一声,俞文照脸上已是清脆地吃了一记重重的耳光。俞文照立即就乖了,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般眼里包着眼泪。

到了一间配房里,几个庄丁把俞文照身上的东西都搜了出来,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一大垒的金叶子和几个大元宝,外加十来颗龙眼大小的明珠,就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了,接着又搜出了几个纸包,打开时,竟是硝石硫磺火药之类的东西,跟着又有人把他掉在地上的那寒芒迫人的短匕送了来,沈正学看了这小贼身上居然这么多的钱都已是惊呆了,怔了半天,才问道:“你是什么人?鬼郎中跟你是什么关系?”

原来他从儿子剑下救出这小贼,为的竟是要问他跟鬼郎中的关系,鬼郎中这人武功虽不怎样,但是诡计之多都已是叫人防不胜防,更何况还有一身天下无双的用毒本领,沈正学还真怕这小贼跟鬼郎中有关系,若是真杀了这小贼惹火了鬼郎中,那麻烦就可真的大了。

俞文照眼珠子直是打转,道:“鬼郎中么?是我家请的,每逢我老爹死了,老妈死了,就叫他来做法事的。”

沈正学冷笑,这少年鬼话连篇,倒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又猝然问道:“你拿了这些东西是到我家放火的么?”

俞文照的头摇得滴溜溜圆:“哪会呢?这些东西是我要拿回家去喂小鸡小鸭子的。”

沈正学听得大怒,却又忍住:“那你的父母是什么人,叫什么?”

俞文照眼里现出了丝悲哀的神情:“我的爹就叫爹,我妈妈自然我也叫他妈妈了。他们么,现在在一个长长的木头盒子里头,都有好几年没有出来了。”

沈正学吃了一惊:“你的父母竟都死了么?”

俞文照大怒:“放你妈的屁,你的父母才死了,我的爹妈只不过是在里头睡觉罢了!他们睡觉的大盒子摆在堂屋里,还怕他们晚经看不见,一直亮着红红的大蜡烛呢!”

沈正学本觉着这少年可恶,此时心头反倒一惨,暗道:“原来这孩子连自己父母去世了好几年都还不晓得,反倒只是认为他们睡着了,还在盼着他们醒来。”面上却又冷冷地问道:“你可还有兄弟姊妹么?”

俞文照昂然道:“老子就是大当家的!兄弟姊妹全被老子杀光了!”

沈正学呆了呆,险些惊得下巴都脱了臼:“你真杀了你的兄弟姊妹?”

俞文照极是得意:“那还用说?”

沈正学忽地沉声问道:“鬼郎中上哪里了?”

俞文照随口就道:“去买菜了!”

沈正学用尽法子问了俞文照三个时辰直到天光大亮,不但什么都问不出来,反倒问得连自己问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实在分不清这满嘴胡说八道的小鬼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又是假的。若真说他是涉世不深什么都不懂,但他却用诡计连沈青文都暗算了,如果说他是蓄谋而来,又怎的可能这样轻巧就被沈家庄的人抓住,险些连命都送了,若说这是苦肉之计,怎么可能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竟也肯干冒如奇险,这样事情,就是老江湖都万万不敢做的,沈正学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得叫人仍然关了这小贼在房里,稍后再来问他。

刚吃了早饭,沈正学坐了跟他儿子说起那小贼来,实在是莫名其妙,想想这少年鬼话连篇,就是把江湖上所有的厉害角色找齐了把那些人的鬼话全都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那小贼昨天晚上说的多。一说起来,沈六公子跟两父子都不觉好气又好笑,正在闲谈,韩千秋急急地走了来:“不好了,你们快来!”

韩千秋身为一派之尊,自然定力也不是一般的高,连他都面目变色,三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想得到有了极大的变故,跟着他到了后面的柴房里,已是不少人都到了,沈镇江也在那里。

柴房里的地上一排放着五具尸体,全都是背心向天,衣裤全都被血浸透了,上身的衣裳被从正中破开,衣裳层层入内拨开时,背心都是一个极大的豁口,自后项而下足足有一尺半长,沈小楼蹲下身子一伸指头按向一人后背,失惊道:“这几个人的背脊骨被人拿走了!”

韩千秋虽是最先发觉这五个死人的,但他急于各处报信,一面派人把五具尸抬到柴房里头,再也没空细看死人的致命伤,只是粗眼一看,还当是被人刀斧劈入后心致死,一听了沈小楼的话,俯身翻开死人伤口的肌肉,也大吃了一惊,脱口便道:“吴没骨头!”

五十二血画旧事

这四个字一出口,在场众人无不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沈经天勉强笑笑:“十二恶人不是六七年前在双龙山庄就死了么?”

沈小楼道:“韩大叔的意思是吴没骨头的同门到了!”

沈正学和沈镇江也都以为沈小楼说对了,却见韩千秋缓缓摇头:“没有,十二恶人没有死,一个都没有死!”

众人呆住了,若非说这话的人是神拳门的掌门人,众人都要忍不住大笑了,此时却只得忍住,沈经天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韩千秋叹了口气:“至于怎么可能,老夫也不知道,但是十二恶人确实一个没死,我确是可以肯定。因为四个月前,敝师弟卢飞的一个侄子卢平在泰山派学艺,却突然被人送了回来,那卢平双眼被硬生生挖出来,还断了一条手臂,原来十二恶人不知为什么,找上泰山派的麻烦了,最后泰山派的江乾被十二恶人逼到双龙山庄跟高氏昆仲决战,结果全都死了。那卢平就是因为不知道是十二恶人到了,被有眼无珠挖去了眼珠子,被乔断手把他的手臂扯断了。后来双龙山庄的血案,只怕就是十二恶人所为的!若不是刚才看了五人的死相,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是他们的,要知道,当年吴没骨头就是取人背梁脊骨的!”

“十二恶人手下一向没有活口,卢三爷的那位侄子怎能还活着回家?”沈正学问道。

韩千秋道:“当时也是江掌门出手挡住了十二恶人的杀手,后来十二恶人又逼江掌门去跟高氏兄弟作生死之战,江掌门的儿子就叫了几个同泰山派弟子送卢平回家了。卢平回家之后也不敢声张,生怕十二恶人追到大名府家里去,也只是极少的人才知道此事,老夫也是辗转听卢师弟说起的。”

沈经天忽地道:“那么不久之前镇南镖局少镖头郭子平一行二十人在鬼愁谷附近全部遇害,也是十二恶人做下的案子了?”

韩千秋面色沉重:“这又何止,老夫也曾暗里到鬼愁谷看过一次,原来丁七郎纪春秋一帮人也被十二恶人放了出来,正在修整鬼愁谷呢,太行山金刀门的人也在传说,十二恶人把各派在封魔洞看守的人全都杀光了!”

沈正学听得呆住:“韩兄怎的不早些跟在下兄弟们知会一声?”

韩千秋苦笑:“此事关系太过重大,老夫怎敢到处乱说,若是惹恼了十二恶人,那帮人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动则杀人满门的,一向都知道沈家庄没跟鬼愁谷有什么梁子,也就——”忽地吃了一惊,“莫非是当年跟着说书老头的那小孩子找的十二恶人来对付你们?”

沈镇江吃了一惊,看了他二哥一眼,道:“那小孩子当年也有那么大,活到岂非现在正跟十二恶人年纪相当!”

众人一时实在说不出话来了,十二恶人当年的手段,那可是江湖之上人尽皆知的,甚至当年纵有大奸大恶之人,也不敢借了十二恶人的名头来栽赃嫁祸,最先时,鬼愁谷的高明先生到湖州杀了江南大侠,几大恶人里头只一个不要脸到场,本来高明先生高扬声武功比江南大侠徐双飞稍弱,但不要脸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徐双飞心头都抵受不住不要脸的杀意,竟在高扬声手里就死了,高扬声身受重伤,徐双飞的那些亲朋子弟却没有一个人敢向两人出手,一个手下人都有这样的势焰,想想河南大侠方家亭一行人的下场,无论是白道大侠还是黑道剧恶,一提起十二恶人都要头痛三天。

如今十二恶人竟找上了沈家庄,更可怕的是,这些大恶人已是上过一次大当,险些连命都送了,行事必然更是计划周密狠毒了,就是要防范,沈家众人也不知如何防范,想想声势极大的鬼愁谷,众人生出鱼肉在刀俎上一般无力地绝望。

沈小楼道:“韩大叔,爹、二叔,你们去花厅里座着罢,这里看着也无济于事,这里交给下人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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