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卉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我死后他们都疯魔了 > 第61章 要我和你在一起 ·
上好的朱砂, 绘制成花海图。

春光映日花如海,微风抚过落满亭。

……

齐陵竟不知她还有这样的诗情画意,那画上的桃花栩栩如生, 跃然纸上。

别有巧思的是,她挑选的角度很奇特, 是从凉亭中望过去, 那些被风吹落的花瓣没有散在别处,而是都堆积到亭子中间,形成了一抹奇色。

见画如见景, 就像亲眼所见一般。

青诀画了半晌也不见他说话,略微抬起头,“齐宗主不是要和我说事吗?”

她的五官很清淡,就连神色也是淡淡的,像一抹青竹, 和艳丽的桃花全然不同。

齐陵收回视线,浅声道:“昨天剑华宗来找我,邀我参加晚宴,被我拒了。据说那天的晚宴不止邀请了我一人,还有其他上七宗其他几人, 天刀宗倒是没去, 不过太原宗去了。”

青诀却不以为意,“所以呢?”

他顿了一下, 还是讲出了其中利害:“我并未参加晚宴, 所以他们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在其中摇摆不定的太原宗,当天回去就收到了一大批上好的灵药。”

青诀提起笔, 继续勾勒画中不妥帖的地方,“华天景爱收买人, 就让他收买去吧。”

齐陵敛下眉目,告诉她:“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察管会前几天修改了一条百宗令,取消了首宗的一票否决权,改为上七宗各执一票,票多者通过。”

嗯?青诀总算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察管会没有通知你吗?修改条例的那天,百宗都收到了通知,青雀宗为何没有?”

这事她哪知道。

青诀连忙派人去查,确实有这件事。

至于为何没有通知青雀宗,据说是送信的弟子半路消失了,还未还得及重新派人通知。

还有几天便是一月一度的百宗会,察管会在这个时候搞出这种事,剑华宗又拉拢中间人太原宗,显然是准备对她不利。

青诀思前想后,“那这次的百宗会我就不去了,就说是我病了。”

“就算你病了,有些事也会继续。除非……”齐陵看着她,“除非我也病了,七宗缺两宗,会议内容便只能推迟。”

一病就病两个,这显然不合理。

青诀正在喝水,被呛到咳嗽了起来,可想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认同:“齐宗主愿意帮我当然是极好的,十分感谢。”

齐齐陵没打算要她的感谢,他又说:“即便如此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剑华宗有雷冥宗的帮助,也有符修宗兜底,现在再加上太原宗,其实对你很不利,你不可能一直借病推脱,总要面对七宗会。”

“你说的有道理,容我想想。”她忽然想到什么,“察管会为何要修改百宗令,他给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上七宗之间实力相差无几,首宗独权并非好事,所以实行七宗票制。”

青诀笑了起来,觉得特别好笑,“剑华宗在位的时候,再没有这些说法,现在我一上来,就开始改条令了?”

齐陵直言:“察管会已经被华天景渗透。”

“哼,他能渗透,我为何不能拔起?”青诀又恢复了不在意的神情,继续画她的桃花,“那些人对华天景言听计从,八成是有把柄在他手上,总不可能是华天景于他们有恩吧?如果是为了钱,那就更简单了,我青雀宗也不缺钱。”

齐陵无可辩驳,她的想法很大胆,可是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反驳她,而是告诉她:“总之,你需要帮助都大可以告诉我,我自会帮你。”

她放下茶杯,发现他还真的是转变了好多,居然还在为她考虑起利害来了。

青诀笑了笑,送上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好啊,那我也会为齐宗主解开血契,如果齐宗主愿意的话。”

可问题就是,他不愿意。

这应该是他唯一能让青诀怜惜的理由了吧。

齐陵说完七宗的事,还不打算走。

弟子给他上茶,他坐着喝了一会儿,忽然又道:“听说你把霖岚放出来了。”

青诀扯笑,“齐宗主还真是无所不知,连我青雀宗的事都这么清楚。”

她话外之音是骂他多管闲事。

齐陵喝了口茶,轻笑。

他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她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张牙舞爪。

青诀本想添两笔绿色,忽然想到梦里她被褪下的衣衫也是这个颜色,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被人猜到?她赶紧收手,不敢再画下去。

他放下茶盏,“你怎么不画了?”

“我已经画完了。”青诀放下笔,掏出小章印上,这画就算完成。

“我能看看吗?”

齐陵本想起身走近些去欣赏。

殿外传来脚步声,从外而来的邹子彦跑得很快,他停在殿门外,眼神扫过齐陵,随后又很快移开,越过他大步走到青诀身边,“师父,我给你买了桂花糕。”

青诀看到他顿时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你怎么又去买了?”

她说着赶紧把画收起来一半。

“你上次说好吃,我就想帮你带些。”他捧着桂花糕坐在他身边,帮她把油纸打开,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师父尝一口吧,我特意帮你去买的。”

里面的桂花糕还是热的,他一路用灵力温着,就是想让她吃上一口热乎的糕。

脑门出了一层热汗,碎发都有些湿润,少年的眼里写满了真诚。

青诀面对他时仍旧有些不自在,但不想辜负他的好意,还是拿了一块起来尝。

她咬了一口,很是香甜,又看到齐陵用沉沉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看,微微怔住,“齐宗主也要尝吗?”

齐陵微微垂眸,“不了,吃不惯。”他将情绪敛在眼中,轻声道:“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桂花糕,还亲自学了几天,给我做过几回,没想到时隔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喜欢吃。”

青诀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以前会吃,要说喜欢还真谈不上。而且做桂花糕的那几次,于她而言并不是好回忆。

她咬着糕点,刚琢磨出些许味道,又听邹子彦说:“桂花糕要趁热吃,放太久就冷了、硬了,再想起来,早就不是以前的味道。”

齐陵眼神低沉,微微抬头注视着他,“不管放多久,该是那人的就是那人的,哪怕是扔了那也轮不上别人来尝。”

“原来那天的糕是齐宗主扔的?”邹子彦侧头看着他,“那天听说齐宗主做了很久才做好,怎么费劲千辛万苦做的,又自己给扔了?我还以为是我师父不喜欢,抬手打翻的。”

齐陵眉宇间凝上一层薄霜,叫人分辨不清楚其中的薄色,“总好过那些根本就不会做,也不肯去学的人。”

邹子彦轻笑,语调有些上扬。

他似乎是被挑起了斗志,看着齐陵冷笑了一下,然后微微靠着青诀的手臂,放软声音:“师父,以后想吃桂花糕,我帮你去买好不好?保证又香又软,比自己做的好吃一百倍。”

青诀总算是听懂了他们的话外之音,手上的笔尖都颤了一下。

她尴尬道:“都行都行。”

“那师父,是喜欢别人做的,还是喜欢我帮你买的?”他抬头目不转动地看着她,眼神不善,就像与人争辩的小孩,一定要在她这里获得肯定,“不能说都喜欢哦。”

齐陵也端坐起身子,洗耳聆听。

也在等着她的回答。

一个,是和她关系亲密,但是最近有点尴尬的小徒弟。

一个,是和她苦大仇深,但是最近有点帮助的旧情人。

青诀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邹子彦嘴里,摸了摸他的头,“我又不爱桂花糕,是你从小到大都喜欢吃,我才会勉为其难陪你吃几口,下次想吃就买自己的,别买我这份了。”

邹子彦被她柔软的手摸得没脾气。

他乖乖坐在旁边吃桂花糕,不乱掺和。

可是齐陵的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就连周围的气压都跟着沉了几分。他其实还有很多的事想跟她说,没想到会撞见这样的场景,让他所有的话都难以出口。

青诀一心收敛自己的东西,邹子彦故意靠着青诀的手臂,坐在她旁边吃糕点。

齐陵微微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堵在胸口很难受。

“齐宗主没别的事,要不先回吧?”

她开始撵人了。

齐陵僵硬着起身,又回头道:“青宗主愿不愿意送我一程?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他特意看了邹子彦一眼,他就像护食的小兽,瞬间张扬起利刺。

青诀正要放下笔离开,又被邹子彦抱住了腿,他坐在柔软的毯子上,紧紧抱着她不撒手,“师父,你早点回来好不好?我想跟你学画画。”他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眼巴巴将她望着。

青诀说:“好。”

她拍了拍他的头,安抚着他。

邹子彦松手,担心仍未消失。

他真的好怕,他谁都不怕唯独惧怕齐陵。

因为那是青诀唯一喜欢过的人……

青诀亲自送他出去,一直走到门口齐陵都没说话,她问他:“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齐陵停下脚步,似是酝酿情绪,过了很久忽然提起:“……每次被血契折磨到生不如死的时候,我都想来找你将它解开,可是一想到解开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理由来见你,又想着拖一天算一天。”

他最近精神真的很不好,眼底可见血丝,每次出门都要对着镜子铺上一层颜色,拼命掩盖着自己,有时候越看越觉得可笑。

曾经丰神俊逸的容颜逐渐褪色,一剑寒霜的长剑有时也会握不住,每每把自己关起来忍受折磨的时候听到小妹在门外的哭声,又觉得心如刀绞。

可即便是如此,他仍旧像个可怜虫一样,紧抱着这一点旖念不肯松开。

齐陵心中晦涩难耐,他说:“青诀,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青诀微微一愣,“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他回身看向她,挺拔的身姿配上长剑,像一株杨树,“我喜欢你,青诀。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若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直接成亲。”

一向冷冽自傲不识人间烟火的齐陵,就像变了一个人,他眼神晦涩,声音里隐隐透着不安,“我想过了,我们还是能够在一起,以前我伤过你的我都慢慢还给你,好不好?你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青诀被这些话说晕了,后退了半步。

曾经想要的,怎么也得不到;现在不屑一顾的,却捧到她面前。

不得不说,齐陵现在的神情真的愉悦了她,那是一种从别人身上体会不到的愉悦,他陷得越深,青诀便觉得这件事越可笑。

她微微抬手,将头发顺到耳后,“齐陵,你记得你坠崖那日,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风吹起齐陵的白袍,仍旧那么干净无垢。

可是他的脸色却微微发白。

他说,青诀,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我宁愿去死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青诀笑了,问他:“所以你现在是,要死给我看吗?”

她虽笑着,那眼神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好像要将人置于死地。

齐陵惨白着脸,想开口,却无话可说。

心中凄然,尽是万里悲秋之色。

青诀慢慢抬眼,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他:“齐陵,你真的不要怪我心狠。是你实在把话说得太绝,我便是想要接受你,都找不到理由。”

“想要我跟你在一起,除非你去死。”

她收回视线,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在她最后一眼中,看到了戏谑、嘲讽,还有眼中再也容不下他的冷漠。

霖岚说得对,她从来没有原谅过他。

她总是习惯性把最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再吃,最恨的人留到最后再报复。

齐陵捂住胸口,忽然吐出一口鲜血。

脑中一阵晕眩,听到阿修在焦急地喊着他,他强撑着回话:“没事,回去吧。”

回到万经宗,脑中依旧昏沉。

齐陵强撑着下车,回到房中休息。

阴暗的房间,不管透进怎么样的光线都觉得冷,他神色空洞地望着,忽然一道阴影走来将他挡住,是他的母亲。

“娘……”他扯出一抹笑,却和哭一样,“你怎么来了。”

她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痛悔,“娘来看看你啊,傻儿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憋在心里无处可说的痛楚,全都化作苦笑,他说:“娘,我心中有悔,无处可解。不管我怎么补偿她、保护她,我在她心里都始终是那个恶人。”

“傻孩子,喜欢一个人是平等的,你不必将自己放在这么低的位置上。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博她同情,换来的只是怜悯,你想要她的喜欢,就应该是努力成为和她一样的人,给她别人所不能及的帮助,才能让她对你另眼相看啊!”

齐陵微微怔住,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娘说得对,是我糊涂了。”他强撑着站起来,眼中重新升起振作的神色,“我不要她的怜悯,我要她眼中再也无法忽视我……”

青诀一回到殿中,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他埋在她脖间,亲昵地摩挲着,“齐陵和你说什么了?”

青诀本可以不用告诉他,但还是想逗他玩一下,“他说要跟我和好。”

邹子彦顿时警惕,他就知道。

他连忙伸手将半掩的门关上,将她困在门板和自己之间,神色紧张地问:“那你是怎么回他的?你同意了吗?”

“我当然不会如他所愿了。”青诀轻笑着,捏他紧张的脸,“我跟他说,除非他去死。”

他睫毛轻颤,紧紧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当真?”

“当真。”

他这才放开手,忽然想到什么又紧张兮兮地抓住她,一脸的担忧,“师父,你去七宗大会也带上我好不好?我怕你跟他见面,他会对你心怀不轨。”

青诀被他逗笑了,“你想什么呢,齐陵那种人,怎么可能做出格的事?你没看到我刚才说了他两句,他难过得都要吐血了。再说了,有青黛跟着我你还不放心?”

“可是……”就是因为有青黛他才不放心。

邹子彦拧着眉纠结了一会儿,然后又拉开门跑出去,“我去找青黛,让她注意着点。”

“你不是要学画画吗?”

邹子彦停住,又说:“不学了,以后都师父帮我画吧。”

唉?这不思进取的徒弟。

青诀回到案桌前,看到那幅画又想起那个梦。

她心里突然一阵悚然,怎么回事。

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为什么还能和他相处得如此自然?

……

七宗大会开始得那天,青诀并没有到场。

说是半夜被刺客伤到了根骨,急需闭关养伤。

华天景本来准备了一堆东西,想要打她个措手不及,结果人家直接没来?

不光是青诀没来,就连齐陵也没来。

天刀宗的天罡见如此情景,一句:“看来这是老天的意思。”说完直接就开开心心回家去了。

“真是气煞老夫也!”华天景气得摔桌,边上的雷霆劝慰他:“华宗主千万别气坏了身体,下次不行,咱就等下次,我不相信她青诀能一直生病不来。”

谁料他一语成谶,下个月的百宗会,她果然没来。据说是又来了刺客,又刺伤了根骨,又得闭关养伤。

最气人的是她话里话外,都像是有人要害她,虽然每一句话都没提到剑华宗,但最后好像每一句都暗指他。

华天景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雷霆擦着冷汗,宽慰他:“华宗主别生气,且让她小人得志一个月!咱们等下一个月,下个月三月之期,我不相信她还不来!到时候让她绝无翻身之地……”

华天景气得头晕,勉强坐下。

下个月,下个月他要她身败名裂!

青诀在这两个月里,忙得不可开交。

她先是让邹子彦夜探雷冥宗,拿到雷霆荒/淫无度、滥杀无辜的罪证。而后又买通了几位察管会的小管事,拿到些许内部资料。

随后又从芸娘传出的纸条中,找到了蛛丝马迹,现在准备去一趟风隐宗,找到芸娘所说的密道,看能不能挖掘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马车哒哒前行,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青诀从马车上下来,一不留神踩滑了,身旁的霖岚连忙扶住她,“宗主当心。”她闻到一股好闻的兰花香味,多闻了两下,和上次的味道又有些许不同。

“霖岚,你身上怎么会有兰花的香味?”

他嗅了嗅衣袍上,随即道:“许是染上院子里的兰花香了。”

“你在院子里种了兰花?”青诀觉得奇怪,因为她从未在青雀宗见过兰花,即便有也很少开花。

“嗯,种了几株。那花不好种,费劲了心里才让它开花,宗主若是喜欢,我可以送几株到青雀殿。”

青诀可没有夺人喜好的恶癖,连忙摆手,“不用。”

来到风隐宗旧处,大门上了厚重的锁,门上贴了封条,墙壁已经倒得七七八八,里面的房屋也好不了多少,不是被树压垮了,就是被风吹倒了,过道里挂着蛛网,虽然被霖岚清理了许多,但还是有蜘蛛落下。

青诀走了两步,有些嫌弃。

但是为了真相还是钻了进去。

按照芸娘的说法,当年得江月宗有一处避难所,非紧急情况不能入内。芸娘小时候遇过一场袭击,宗主便带领着他们藏在洞中度过一夜。

她那个时候年纪不大,记得也不太清楚,只记得是靠着水井的位置,打开了一个地洞,周围还布置了一些机关防卫。

至于具体在哪,怎么打开,她一概不知。

“既然是避难的场所,说不定江月宗的旧人当年也曾在里面避难,或许会有蛛丝马迹。”

青诀和他一起找起来,她没做过这种事,做起来就显得很业余。

霖岚根据五行风水,不多时就计算出大概的藏身位置,再根据阴阳调和、五行八卦,机关多为阵眼。

他认真地计算着步子,脑中演变出数百个可能,最后猜测到机关的大致位置。

回头却看到青诀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摸,一双手摸得脏脏的。她就像个小贼,许是害怕触碰到什么机关,还带着点鬼鬼祟祟的小动作。

看着她摸索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他没有出声阻止,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到她忽然摸着摸着就往机关的方向去了。

霖岚赶紧上前两步,将她拽回来,发出的毒箭正好与她擦肩而过。

机关年久失修,毒箭也只是射出两支便卡住。

“宗主,还是让我来吧。”

青诀后退,把位置让给他。

霖岚往前走了两步,东走三步,西走五步,正好卡在一个位置上。

脚下突然发出声响,发出锈迹斑斑的声音,慢慢打开一道通向黑暗的暗门。

霖岚点了一个火折子扔下,大概照亮了洞中的情景,底下确实是一个避难所。

青诀不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霖岚走在前面,便自己先进去。她用灵火点亮周围的墙壁,黑暗逐渐被驱散,避难所里的真相也一一呈现在面前。

避难所中躺着几具尸骸,已经腐蚀得只剩下骨头,霖岚勉强从他们的衣饰中辨别他们的身份,“这几人应该是管事,看身上的坠子身份地位还不低。”

他又转头看向角落里的一具女尸,她坐在正位之上,即便已经死去,仍旧端庄着自己的姿态,“看她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江月宗的女主人,江月宗为书香门第,没想到他们的夫人在死前仍旧谨记着自己的仪态。”

“看来我们猜的没错,江月宗的夫人大概是发现不对劲,便带着自己的亲信躲到此处,可没想到这一躲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去。”

霖岚忽然想到什么,神色警惕了起来,“不对,不是没有机会出去,而是根本没想过出去。”

他来到女尸面前,仔细查探,发现她的衣袖下藏着一个精致的铁盒子,里面似乎装着万分重要的东西。

霖岚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他们不是无法逃,而是根本没想过要逃,他们收集到了关键证据,等着有人来解开当年的真相……”

他说着伸手便去拿盒子,青诀想到布在外面的机关,下意识将他拉住,“霖岚,还是我来吧。”

霖岚微微怔住,没想到她在紧张自己。

看着她俯身查看的身影,心里有某种东西被逐渐拨动。

如果,能得到她的喜欢。

该是怎样的幸运?

前世的齐陵不懂得珍惜,今世的邹子彦只会害得她身败名裂。而最懂得珍惜她的自己,却是从未入过她的心……

霖岚望着她走神。

青诀用灵力探查周围,确定没有异常,才隔空打开盒子。

盒子已经损坏,一开便裂开。

里面放着一些老宗主的书信,还有夫人临死前的绝笔。

青诀看完这些信,喜不自禁,“有了这些,便可以将风隐宗定罪了。”她抬头看到霖岚的眼神并不在信上,而是在自己身上,愣了一瞬,“怎么了?”

他眼神微颤,“没什么,我看看信。”他看完也说:“基本定罪了。”

此行收获颇为丰富,青诀感觉事情都顺了起来,她看着窗外,忽然笑了笑,“说来也奇怪,好像自从你回到我身边之后,每件事都变得无比顺利。”

他垂下眼眸,声音晦涩,“宗主若是愿意,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

青诀压根没忘别处想,随口道:“好啊。”

她又打开匣子看里面的书信,老宗主的书信多为家书,只言片语中提到了风隐宗狼子野心,要家里人小心。最后一封夫人的绝笔,详细记录了风隐宗步步蚕食的过程,底下有她和几位管事的签字画押,证实此事属实。

青诀心情不错,笑称:“只怕风隐宗做梦也没有想到,罪证就留在自己脚底下。江月宗不愧为书香门第,既有读书人的大度,又有读书人的聪明才智。”

只可惜,遇到了白眼狼。

青诀垂眸,忽然问:“霖岚,你最了解苏隐。你说他要是知道我手上拿有他的罪证,他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问得很微妙,她在试探他对苏隐的态度,也在试探他对她的忠心。

霖岚不急不慢地回答:“苏隐本人小心谨慎,一定会派人求实。”

“求实之后呢?”

“求实之后,还会放出不实消息误导你,再刺探一遍。”

青诀觉得很有意思,“误导之后呢,仍旧是真的,他会怎么做?”

“他会金蚕脱壳。”霖岚很了解苏隐,“他养了一个替身,随时准备替他去死。除非你能证明苏隐就是当年的隐天明,不然他随时可以推出另一个叫隐天明的人。”

这倒是青诀没有想到的,他一直留着后手。看来要将苏隐就地正法,必须要让他自己主动站出来。

马车缓缓停下,青诀忽然问他:“霖岚,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他点头,“对。”

“那这样吧,等苏隐死了,我就彻底相信你。”青诀认真看着他,“所以你有把握吗?”

这个条件对霖岚的诱惑力很大,他稍加思索,便道:“有把握。”

青诀相信霖岚。

他一定能给出满意的答案。

……

青雀宗放出消息,说是知晓了当年江月宗消失的真相。

苏隐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命人前去查探,说是青诀无意间找到了当年江月宗的绣娘,知道了所有真相,她为了掩人耳目便假意要绣青雀神图,实际是为了掩藏那位绣娘的踪迹。

苏隐为人谨慎,再派人去查。

当年的旧人早就死了,他不相信青诀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派去的人假装失火,将房中的绣娘逼出来,亲眼见到从里面出来的只有两个年轻的绣娘,根本就没有青诀所说的七旬绣娘。

苏隐拿到消息之时大笑了起来,“青诀真是个蠢的,这样就想将我定罪?”

心腹提醒他:“霖岚一定将替身的事告诉她了,青诀是想将替身诈出来。”

苏隐冷笑,阴鸷中是他深藏的自负,“既然她要宣战,那我就亲自将她碾碎好了。”

青雀宗,殿内余音寥廖。

霖岚拨动着琴弦,弹琴与她听。

青诀心情很好,很久没有这么舒坦过,她扶笔作画,想起什么抬起身,“你当时将芸娘藏在哪了?”

“房中有隔间,是我一早就安排好的。我猜到苏隐会用失火之类的借口将绣娘逼出来,便提前告诉她隔间防水防火,遇事就直接躲进去。”

不得不说,霖岚真的很了解苏隐。

知道他会一探,再探,故意给他留下破绽。

“你说,这样就能将苏隐逼出来吗?”

“也不一定,但是我有七成把握。他本人自负,只要是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就一定会坚信不疑。”霖岚继续拨弄着琴弦,“以他的性子,亲眼见证结果会让他更加痛快,我猜测当天他一定会亲临现场。”

青诀越想越觉得有趣,到时候见苏隐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场景?

“霖岚,来,你看看我这画上还缺什么?”

他放下长琴,来到她身边。

看到她手下的青雀神像图,将神雀的威严尽显其中。

霖岚谦虚道:“宗主画得很好,属下看不出还缺什么。”

她捏着笔,“霖岚啊霖岚,我让你来看,便是要听你说真话。”

他微怔,随后道:“缺了一抹灵气。”

“你觉得怎么加比较好?”

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笔,不过两三笔,就将神雀描绘得活灵活现,青雀于飞,就好像要从纸上跃然而出。

青诀感叹:“母上确实没有白教你,你做得很好,每一样都做得很好。今年祭祀的青雀神像图,便由你来绘制吧。”

霖岚愣住,虽说他现在是青雀宗的主事,但到底是没有摆脱奴籍的。

由他来绘神像图会被视为对神灵不敬,不管是底下的弟子不服,三位长老也会发怒,外人的人更会对此诟病……

他握紧笔,又强迫自己松开,“祭祀这般大事,容易惹怒神灵,还是由宗主来绘吧。”

青诀却不以为然,“神灵,这世上若真有神灵,应该视众生为平等才对。只要心诚便灵,谁来绘制都是一个样……”

众生平等。

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宗主的口中说出。

霖岚见过太多的人间百态,虽然知道青诀不在乎阶级之分,可是听到这样的话仍旧让他感触。

他微微放下不安,“宗主能将这幅画赠予我吗?我想多看看。”

她随手让给他,“拿去吧。”

霖岚卷起画,小心将它视若珍宝。

画卷到一半,又听她说:“我母上的心愿便是消除奴隶制,若是她当时肯将这句话说个你听,你是不是就不会站到苏隐那边了?”

霖岚的手微微一颤,险些连画都抓不住。

他哑声说:“前宗主所做一切,我皆不知情,若是知晓……”

“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其实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她垂下眉眼,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怪你。”

可是霖岚的心却乱得一塌糊涂。

一路上都在想自己的过去遭受的待遇,来到青雀宗以后的日子。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会答应苏隐。

是因为他那句,事成之后将他记在隐家名下,替他摆脱奴籍吗?

若是青栾的心愿一直都是削除奴隶制,他当时若是知道,一定会追随她的脚步,跟着她达成这一心愿。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霖岚抱住她赠与自己的画像,坐在角落里发呆。

青诀洗漱完正准备休息,刚一躺到床上就发现什么不对劲。

她正要掀开里面的被子查看,一只手忽然抓住她的手,将她连拉带扯拽进了被子里。

“师父,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要在被窝里看?

青诀什么也看不见,睁大了眼睛,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只发光的灵果。

“师父,你还记得以前你最喜欢这种灵果,经常半夜带着我去摘吗?”

青诀记得,“这种灵果有灵性,遇人便会换地方,白天化作灵虫,晚上化作灵果,只有晚上才能找到它们。”

“我记得师父说过,想抓一只当宠物养,白天就逗着乐,晚上就放在被窝里玩。”他把灵果小心倒在她手心里,圆滚滚的,闭着安静的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青诀“噗嗤”笑了,“我那个时候无聊,所以才想养一只。现在忙得每天脚不沾地,哪有闲心思养这些?”

“那我替师父养吧,晚上带它来给你逗乐。”

青诀戳了戳它肉嘟嘟的小脸,它似乎能感觉到,缩了缩小手,抱成一团。圆滚滚的身体散发着幽幽的灵光,在被窝里显得温馨柔软。

青诀调整了一下姿势,安静地看着它,白天的疲惫都在这一刻得到放松。

“小时候母上对我很严厉,总是把我每一天都安排得很满。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所以特别不理解,为什么别的小孩可以趴在地上逗鸟玩,我就只能每天刻苦练功。”

幽暗的光芒落在她脸上,照亮了她最柔软的地方。

“我那个时候没有玩伴,也没有兄弟姐妹,母上总说我生来便是青雀宗的少宗主,注定和别人不一样。我那个时候不懂,只知道自己很孤独,很寂寞,但是又习惯了这种身份,不知道该怎么与人相处。”

“后来母上带回了你,我第一次见你就很高兴,总想着逗你玩,什么事都想和你说。”青诀想到那些事,不禁笑了,只是眼底仍旧透着落寞,“可是后来,你也不跟我玩了。”

邹子彦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

他用力将她揽进怀里,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青诀,我陪着你一辈子,你想做的我陪着你做,不想做的我替你去做,往后不会让你再伤心难过……”

灵果在他们之间微微闪耀着光芒,就像两颗赤诚的心融为一体。

她小心揪着他的衣服,低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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