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耐妈是个挺特别的老太太。至于怎么个特别?我还说不好。反正我头次蹬她家的门,就被她那双三角眼给白瞪了。并且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吧。

老太太和儿媳妇鲁花天生是冤家对头。鲁花自从和辛耐结婚到现在,从没叫过老太太一声妈。有时候打起架来鲁花就叫她老不死的。那么老太太也从没把鲁花当成儿媳妇。在老太太眼里,鲁花不过是和辛耐姘居的野货。加上鲁花以前做过三陪小姐,老太太更对她嗤之以鼻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而人家老太太到外面就公开宣扬鲁花做三陪小姐的事迹。还添油加醋的说鲁花有多么多么的抽不要脸。见了男人就挪不动腿。晚上睡觉被窝里都搂着擀面杖等。

鲁花是个很开放的女人。她从不刻意避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然而辛耐老妈对她的事迹大肆渲染,这让她多少有点伤心了。

一连三天我们都是到辛耐家玩牌的。说实话,我是硬着头皮去的。因为我对于玩牌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也不爱凑那份热闹。再者,看见他们大把大把的耍钱我就产生一种逆反心理。也许是因为我太穷了,对于金钱的认识过于保守些吧。人家王小光是个职业赌徒,他头天上场没有两小时就输掉了一万多块,可是人家回来照样吃的饱、睡的香。这种心理素质很值得我学习。

最让我郁闷的是,他们玩牌拿我当打杂的,一会儿这个要喝水,一会儿那个要抽烟,把我支使的晕头转向。都鲁花更是过分,有一次她输了钱急的满嘴起燎泡,于是她就支使我去药店给她买牛黄解毒片,我说我找不着药店。她转脸就训斥我说:“找不着不会打听吗?笨死了。”我心想:这娘们儿怎么说话呢?她拿我当成了使唤丫头了吧,我到是……

到药店,我问买药的有没有巴豆?买药的说,巴豆得去医院买,一般药店都不出售那玩意。我说,那就来盒牛黄解毒片吧——最好是过期半年的。

我和鲁花初次相见彼此就没留下好印象。也许在鲁花那傲慢无礼的眼睛里,我这种人是没有结交价值的。她从我的身上看不到半点闪光的东西。我和她那些一掷千金的赌友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所以她根本没必要对我客气。

鲁花的人品好坏,我不想妄加评价。因为我和她本来就素不相识,对于素不相识的人最好保持缄默。虽然那天她支使我去买药,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可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跑趟腿的工夫吗。再说了,这世界瞧不起我的人多了,我要都不平衡,那我得倾斜到什么程度?

还是那句话,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谁的活法都有他的正负两面性。也许我和鲁花本身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那么她瞧不起我,我看不惯她都是正常的。比如我有个哥们儿天生就瞧不起演艺明星,你要和他提起明星怎样怎样,他马上就朝地上啐吐沫——呸!什么明星呀,全他娘的是冠冕堂皇、招摇过市的骗子手。

晚上,王小光照常去辛耐家玩牌了,我留在铺子里给他看家。大约九点半左右,我实在闷的慌了,就去了安蓝餐馆。

此时餐馆已经下班了,我到那时,安蓝正准备锁门回家。她一回头看见我说:“嘿,再晚一步我就回家了。”说完她又把门打开,把我迎了进去。

到屋里,她又用埋怨的语气说:“你这人可真是,好像属大萝卜的——栽到哪儿是哪儿。我还以为你悄默声的溜了呢。”

我苦笑的说:“你不给我拿路费,我想溜也溜不了呀。”

“这到是实话。还是钱能把你拴住——”说着,她打了个冷颤说“今天是立冬,一到晚上还真见凉……我们到包间里聊吧,包间有空调。”

“过的真快,一眨眼都立冬了。”

“这几天在那边过的怎样?”她一边按着遥控器开空调一边地说。

“没觉出有多好,也没觉出有多坏。总之,还凑合。”

安蓝给我沏了杯红茶放在桌子上,而她自己却喝白开水。她说她晚上喝茶睡不着觉。

“王小光知道你来这吗?”

“不知道,他去辛耐家玩牌了。”

“真可恨,他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撇在家里呢?”

我替王小光辩解说:“不怪他,是我不想去的。我这人天生不喜欢凑热闹,一看见玩牌就头痛。”

安蓝笑眯眯的问:“这么说,他已经带你去过辛耐家了?”我点头默认。他接着说“也好,辛耐家也算王小光的半个家,他带你去那儿,也算到家了。”

这话说的挺刻薄,弄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为了遮掩尴尬,我故意把话题扯开说“在这个季节里,咱老家可能都上冻了。”

“嗯,有可能……说实在的,鲁花那女人长的不寒碜,你说呢?尤其那小身条,男人看了没有不动心的。”然后她诡秘的瞥了我一眼,没头没脑的说“长潞,你可小心点吧。”

我不服气的说:“我小心她干啥?我又没惦记她。再说,我没看出鲁花有多好来,妖里妖气的。”为了赶快结束这个烦人的话题,我再次转移话题问安蓝说:“昨天你打电话说有事要和我商量,什么事情呀?”

“那什么……”她似乎还没聊够,因为在她看来,我去辛耐家是一件很耐人寻味的事情,她总想在我和鲁花之间找寻些可说的话题。做为好朋友,我理解安蓝的用心良苦,她就是担心王小光把我给带坏了。“那什么……我有个朋友在这街上开了家复印部,现在她那里正缺人手,我想让你去她那上班,你看怎样?”

“哦,是这事……我……我能干的了吗?”我犹豫的说

“绝对没问题,就是整理点材料什么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她打断我说“我都把你的情况和她讲明白了,她没有意见。你也可以先去适适,我觉得你能胜任。”

安蓝是个热心肠,她总是想方设法把我留在北京。其实对我来说,我已经放弃找工作了,因为通过前些日子的四处碰壁让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我的条件不适合给人家打工。即使人家能接受我,恐怕那也是对我的怜悯。我这人很讨厌靠别人的怜悯去求生。怜悯这东西对弱者来说未必是好事情。

然而安蓝的好意又让我有点盛情难却。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干与不干。最后在安蓝那殷切地目光注视下,我狠了狠心先去适适,如果我实在不合适再打退堂鼓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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