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笙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好觉，因为之前给顾燃破了一次例，让他能有资格上床来睡觉，所以这之后顾燃就顺理成章的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了半张床，每天都按部就班的上来不声不响的霸占着属于自己的位置。
她虽然刚才在客厅里放了自认为最狠的话，但是顾燃像是钢筋塑成的一样没有半点儿反应，进来还帮她把踢开的被头卷了卷。
江言笙闭上眼睛装睡，鼻尖缭绕着熟悉的烟草混合香味，本来以为自己要这样尴尬的熬过漫漫长夜，结果突然就睡着了。
梦里，她浑身轻松，一下子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在方曼涵还没有死的时候，在沈璐还没有出现拿着剪刀把她的家庭一点一点剪成碎片的时候。
方曼涵那时候特别喜欢带她去景城大大小小的孤儿院里送东西，别的富商或者富商太太做慈善都是点到为止，东西送到了心意也就到了，但是方曼涵不一样，她喜欢带着江言笙一起去，还会留出半天的时候让江言笙和那些面孔平凡却衣服干干净净的小孩子一起玩。
孤儿院去的太多了，她问过方曼涵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帮助过的小孩子这么多，他们能记住方曼涵的脸和名字，但是方曼涵能记住他们每一个人吗？
方曼涵笑着握住她的手，说自己记不住没关系，上天能记住你做的每一个善，也能记住你做的每一个恶。有因必有果，她不是希望自己以后过的顺一点，而是在帮着江言笙做善事，希望她以后过的快乐一点。
但是现在她长大了之后发现不快乐的事情还是很多，方曼涵的后半生过的更加不快乐，上天其实也不是很公平。
现在能够回想起来的快乐的事情在梦里变成了一个吱呀作响的秋千，因为太老了，所以秋千做的很高，秋千上坐了一个穿着白色蓬纱裙子的小女孩，江言笙恍惚之间就变成了那个女孩子。
她一低头，看见自己白嫩的手还有缀满了好看亮片的白色裙子，明明短短的腿没有碰到地上但是秋千像是自己有意识一样一下又一下坚定的往上荡。
江言笙费尽全力的回头，但是身体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她快要精疲力竭才只看见身边的铁链上还有另外一只小手。
小手脏兮兮的，十分安分的放在铁链上，几乎能够没有违和感的和铁链融为一体，像是知道裙子的价值，手一直放在距离她刚刚好的位置，能够给秋千一个力，同时不碰到她。
是谁？
江言笙朦朦胧胧的想要伸出手去抓住身后这个人，但是一阵轻薄的风吹过来，她的意识像是给一只大手从水里猛的拎出来，胸口惴惴又闷闷的像是堵了块大石头。
梦一下子就醒了。
手臂上有个毛茸茸的触感，江言笙喉咙沙哑，她摸了摸轻咳一声才出了声，一垂眸就看见顾一生毛茸茸的一个白色大尾巴把被子都顶的翘起了一个漏风的角，而顾一生全部的重量都严严实实的放在她的胸口。
发现她醒了，觉得被子里面暖和的顾一生才不舍的弹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高高隆起的被子里窜出来，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的舔了下她的下巴，带着点乖顺的讨好。
像个小毯子一样舒展了四肢的趴在她的胸口上。
江言笙简直哭笑不得，她就说自己刚才在梦里怎么会又有沉重感又漏风，原来是顾一生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搞的鬼，真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多重了，还一声不吭的就趴在人身上。
她拎着顾一生后脖颈上的一小块肉把它提了起来。
顾一生讨好的喵喵叫了声，尾巴跟钟摆一样规律的晃来晃去。
江言笙翻身下床，发现柯柯早就已经吃过早饭穿戴整齐的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了，门口多了双男士拖鞋，看来顾燃已经早早的上班去了。
门锁的动静十分神奇的吸引了柯柯的注意力，平时看这种侦探片的时候柯柯都十分沉迷，根本不会为外界所吸引，但是这回他冲着江言笙皱皱鼻子，还指了指自己手腕上根本不存在的表，语重心长的说到：“妈咪肯定是昨天玩手机不睡觉今天才会赖床。”
江言笙翻了个白眼，“别胡说。”
柯柯不相信的插着腰，“我才没有胡说，妈咪的眼睛底下有黑色的小圈圈。”
江言笙下意识的去摸了下，“真不是玩手机。”
她昨天其实睡着的挺早的，而且还做了个好像很好又很糟的梦，但是早上看见太阳的一瞬间她又忘记了。
抓了抓乱蓬蓬柔软的头发，江言笙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看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就不再接着想了。
反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景城的春天似乎真的快要到了，白天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这样比较起来，连刮脸疼的冷风都有理由可以原谅了。
“妈咪，这个大象的鼻子可以把东西卷起来举到天上去！”
动物园的人很多，江言笙说了声不要乱跑，柯柯就老老实实的抓着她衣服的一角乖乖的跟在后面，眼睛像是个雷达一样到处乱扫。
米兰的动物园没有什么好玩的，动物比人还多，进去的时候觉得自己才像是个动物在被观赏，国内的就完全不同，边上到处都是挤来挤去热热闹闹的人，还有各种各样搞怪的动作，看的柯柯一直在笑。
江言笙顺着柯柯的视线看了眼被大象鼻子高高卷起的香蕉，香蕉给扔进了大象的嘴里，吧唧吧唧的看起来吃的很香。
“我也可以被他卷起来吗？”柯柯的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我也想被举到天上去！”
江言笙压住了柯柯蠢蠢欲动的身体，“但是只能被举到天上一秒钟，而且接下来就要被吃掉了。”
她面无表情的吓唬柯柯，知道根本不会吓到柯柯，“你会看见自己的血，就像之前电视里死掉的被害者那样。”
柯柯顿时没了兴趣，但是也没被吓到尖叫，反而是用一种真没见过世面真可怜的眼神看着江言笙，“妈咪，你肯定是没有好好看电视，上面的被害者都不是真死的，上次我还看见一个穿帮的，死了之后还在眨眼。”
江言笙：“……”
她不想在大好的阳光底下和柯柯交流这种恐怖的事情。
“妈咪，这是猴子，你看那个大猴子在抓小猴子的屁股。”
“为什么老虎朝着他们叫的时候他们都在笑？”
“妈咪，那个阿姨头上举着一个桌布。”
江言笙一直应和的态度终于有所转变，“那是丝巾不是桌布。”
柯柯又看了眼，“可是看上去好像啊，就是小了一点，丑了一点。”
江言笙犹豫着，正准备给丝巾说上两句好话，结果柯柯的视线又被别的东西吸引过去。
“妈咪！你快过来看！这是……”柯柯整个人都猴在高高的栏杆上，肩膀激动的左右摇晃着，“这是顾一生。”
江言笙觉得窒息了一下，她看了眼玻璃房外面挂着的牌子，十分认真的纠正柯柯的错误，“这是豹猫。”
“这是穿了条纹衣服的顾一生。”
江言笙：“……”
那还挺时髦的。
柯柯兴奋的转来转去，一墙之隔的草地上正趴着一只晒太阳打盹儿的豹猫，看见柯柯在外面手舞足蹈的，跟大爷似的赏了一眼，然后慢悠悠的把头靠在前爪上，后面细长的尾巴摇的正欢。
“这是豹猫。”江言笙把柯柯从栏杆上抱下来，他现在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危险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顾一生的营养伙食实在是太好了，所以柯柯才会产生这样奇妙的误会。
她指着边上的牌子正准备一个字一个字的再读一遍，柯柯却费劲儿的伸出小手在玻璃上轻轻敲了下。
懒洋洋的豹猫把整张脸都转了过来，正好对上柯柯，它长大了嘴打了个哈欠，发出一声小小又尖尖的，“咪——喵。”
柯柯立刻有理有据的看着江言笙，“看，这就是穿了衣服的顾一生，在家里它就是这么叫的。”
江言笙：“……”
“顾一生在家里不是这么叫的，它是——喵，这样，前面没有咪。”
柯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在江言笙的脸颊上印下一个黏黏糊糊的吻，“妈咪学的好像，真厉害！”
江言笙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吧，顾一生就顾一生吧，反正这些冒牌货是出不来了，也不会对她的小祖宗产生半点儿威胁。
柯柯冲着江言笙伸出了手。
江言笙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妈咪平时和爹……顾叔叔说话的那个小盒子呢？”
一不小心说瓢了嘴，柯柯一本正经的自我纠正，小心的瞥了眼江言笙。
“是不是用了那个就能和顾叔叔说话啦？”
江言笙把手机摸出来捏着，“你要干什么？”
柯柯笑的牙齿白白，“我要和顾叔叔说一声。”
“为什么？”
“顾叔叔和我们是一家人，好东西当然要第一个让他知道，要不然他哭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