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出云仔仔细细的看了她一眼，发现江言笙似乎和原来不一样了很多。
他刚开始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以为她是比以前更圆滑更懂得隐忍了，结果现在才发现她是比原来更狠了。
越狠的人越能沉得住气。
尤其是对自己狠的人。
他嘲讽的勾勒下唇，用能够传达到仓库每一个角落的声音淡淡的说道，“不要打要害。”
说完肖出云轻轻挥了下手，江言笙的一直笑着，笑里带着血。
她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把放在肖出云太阳穴上的枪甩到了男人的胸口，然后扣下了板机。
没看见子弹，也没听见自己子弹的声音，粘腻潮湿的血溅了一手，江言笙自嘲的勾了下唇。
她其实还是不够狠心，所以才在最后一刻把枪挪了位置。
至少花了一秒钟，意料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传来。
江言笙对着眼神阴沉的肖出云动了动唇，“你引以为傲的狙击手，手还真的没我快。”
肖出云的小腹上中了一弹，他反手紧紧的握住江言笙的枪柄。
“言笙，你怎么这么狠呢？”
下一秒尖锐的子弹咆哮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像是擦着耳膜在飞行一般的喧嚣爆破。
她觉得这一刻心里反而无比的冷静，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反正她本来三年前就该死了。拥有柯柯的这三年短暂又美好，和顾燃呆在一起的这短短十几天，哪怕她不承认，但是真的也很温暖，温暖的让人不敢回忆。
这三年是她偷来的，现在该还回去了，也没什么怨言。
耳边风声猎猎作响，子弹擦着江言笙的耳朵叮的一声钉在了十几米之外的箱子上，木箱子顿时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江言笙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下。
什么情况？肖出云的狙击手出手比她慢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好好的不动的靶子都打不准？
“砰”的一声闷响，从仓库满是灰尘和老鼠的二楼上被猛的推下来一个人，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江言笙眼睛瞪的通红都没眨眼，喷溅出来的温热鲜血溅了她一脸。
江言笙猛的吸了口气，她看向地上的人，发现这人的脖子呈现一种诡异的扭曲，像是被人用最暴力的手段扭断了脖子。
紧随其后被拆成两截扔下来的，是一把已经成了破铜烂铁的枪。
江言笙抬着刺痛的眼睛往上看，正好看见二楼一个破开的窗户面前站着个身材高达的男人，男人逆着光站的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撒旦。
她眯了下眼睛才看清楚男人的脸上带着一个和刑风如出一辙的黑色口罩。
“我操他妈的女表子养的……”肖出云养的保镖见埋伏的狙击手都给人拖了出来，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手上抡着刚才打弯了顾燃腿的铁棍，像是被逼到绝路的疯狗一般朝着江言笙的脑袋就甩了过来，“搞死她！”
江言笙还在大口的喘着气，她想要躲开迎面撞来的一棍子，但是肖出云像是还撑着最后一口力气一般紧紧的握住她拿枪的手，贴在她耳边淡淡的说道，“你心软了，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心软，难怪你三年前会被害得那么惨。”
江言笙快把一口后槽牙都咬断，她冷笑一声，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呼啸的冷风都蹦到了脸上，结果下一秒却传来沉闷的器械折断声音，江言笙睁开眼睛，只见刑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窜了进来，动作快的如同鬼魅，他一脚不仅仅是踹飞了保镖的铁棍，而是直接把铁棍踹断了，力道大的吓人。
保镖面色蓦地煞白，他拿脱了棍子的手都因为巨大的冲劲儿给拍的红肿了起来，抖了抖嘴唇还准备放狠话，就给一拳揍的脑袋嗡嗡作响，后面本该蜂拥而至的小弟没有及时的扶住他倒下的身体。
保镖头子一头倒在地上的时候，只能看见自家小弟给一棍子甩的四分五裂的胳膊。
江言笙的胸腔剧烈起伏，她感觉一股带着血腥气味的气流像是尖刀一般一遍又遍的切割着她的心脏，她猛的推开了还攥住她手臂的肖出云。
男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小腹，他看着江言笙眼神有些失神，嘴唇还在做着口型——你不敢。
灼灼的热流像是岩浆一般逆流上涌，江言笙还没来得及和转过身来的刑风说上一句，她就对着肖出云的肩胛又开了一次。
“我没有心软。”
“肖出云，你说的话，又错了。”
等到做完这一切，江言笙才像是精疲力尽一样的把手上的东西丢在地上，她的膝盖都绵软的提不起力气，可能下一秒就要跪在地上。
阿玫的声音快要哭出来，“言笙！言笙你怎么样，不要闭眼睛，你看着我，能不能说话？”
江言笙觉得天旋地转，但是始终有个坚定的力量在扶着她不让她倒下去，她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抓住了那个力量，“顾……顾燃怎么……”
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脑子上刮下来一眼过的疼，浑身到处都在疼，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颤抖的想要说话，顾燃呢？柯柯呢？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厉声道：“刑风，我叫你把她带出去听不懂吗？越远越好！”
刑风丢掉了手上抢来的棍子，砸在地上发出让人心惊的一声金属撞击声，“顾先生，那你怎么办？”
没了周围碍事儿的保镖，顾燃立刻一只手死死的按着开关，腾出一只手紧紧的搂着柯柯的头，“好了好了，没事了，爹地在这儿，柯柯不要害怕。”
他手上还在跃动的数字变成了1字开头。
刑风没有得到预想的回答，他焦虑的上前一步，“顾先生……”
“你是我派去保护谁的保镖？”顾燃抹掉嘴角溢出的血丝，他的眼眸变成充斥着暴雨阴霾的铁灰色，“说啊！”
刑风飞快的回答道，“江言笙。”
“你现在只要保证她的安全就可以了，剩下的……”顾燃把怀里的柯柯裹紧了些，抿紧的唇缝里憋出几个字，“我有办法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有办法的。”
刑风还想说什么，被从二楼解决了狙击手跳下来的黑口罩男人拍了下肩膀。
……
江言笙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冰冷的湖水里又被捞出来一般，反反复复的折腾，难受的人死去活来，她觉得自己不该闭着眼睛，但是不管怎么用劲儿的想要睁开眼睛就是没有办法。
死死的攥住手心里能够感知到的一小片衣角，江言笙像是把身体和灵魂撕裂开来般的硬生生睁开了眼睛，“……你……”
映入眼帘的是阿玫紧张都面无血色的下巴，她惊愕的低头看了眼突然清醒过来的江言笙，地面突然一阵颤动，她惊慌的动了下唇，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地方。
冰凉的手捂住了江言笙的耳朵，紧接着，皮肉根本阻挡不住的爆破声音如同山洪海啸般的传来。
江言笙咬破了舌头让自己保持难得的清醒，她咯咯的回头，朝着阿玫刚才看了眼的地方看过去。
入目是卷上天的火红色。
所有的东西都在燃烧，带着种毁灭一切的姿态，狂妄的席卷了整个仓库方圆几里，狂暴的气流将所有的东西都往后用力的退去，江言笙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看的生疼。
她眨了下眼睛，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没有了。
是不是全都没有了？
有火的地方，还能流下来什么东西呢？
耳边有人在厉喝的喊叫着什么，但是江言笙眼前一黑，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
她站在特别热的一个房间里，周围应该是白墙的地方却满目都是火红色，她往前走了一步却像是踩到了水潭里一样的潮湿，她一低头才看见是一滩血。
“不要！”
江言笙喘了口气，她心口痛的无以复加，脸色巨变的想要抓住什么，但是手心里全是没用的破烂空气，身体在腾空到一半的时候又重重的砸了回去。
“言笙！言笙你终于醒了！”江言笙的耳边还是巨大的轰鸣声，她怔怔的没反应过来，一瞬间从梦境中跌落现实的沉重感让她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来。
她费劲儿的侧过头，看见床边一个“滴滴”叫着的心脏检测仪正剧烈的一下又一下的跳动着。
床头的铃被阿玫不嫌事儿大的反复按了好几回，她有些急不可耐的冲到走廊上拉了个护士，“快去叫医生过来，三号床的病人醒了，让他赶快过来啊！”
她一回头就看见江言笙竟然自己坐了起来，还把受了伤的的手臂用的出神入化的推了把边上装满了医疗器械的两层小架子，上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砸了一地。
江言笙有些呆楞的看着自己包满了绷带的双手。
“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呢？”阿玫给她吓的一头冷汗，根本来不及看地上砸的一片混乱的玻璃碎片，急急忙忙的冲到江言笙的床边想要扶着她躺下去，“你这心跳好不容易才正常，能不能让人省点儿心啊？”
江言笙死死的盯着她，声音嘶哑不成样子，“顾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