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吸鼻子，将所有的苦涩合并着眼泪，全部噎进腹中。只是摇头，“我没事……”
“玉寒，你帮我把妈手拿开一下。”她出声请求，用眼神扫了下两个人缠握在一起的手。
她怕自己失控，又用了太大的力，伤了她。
顾玉寒复杂的眸子深看她一眼，最终还是默不作声的将母亲的手拿开。
那手一松，顾祺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中天……中天……对不起……”
中天？
顾玉寒是第壹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不解的看向姐姐。
顾玉荀红了眼，赶紧低下头去翻自己的包，掩盖此刻的情绪。
其实，他们才是完整的一家人……而她，显然是多余的……
她从包里翻出一张老旧的照片，递给顾玉寒。
玉寒打量的看着，视线最终落在那陌生男人的面上，深切而复杂的情绪自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划过。
这世界上，没有谁不期待一份完整的父爱和母爱。
母爱，他一直有。很多，很多，多到他甚至总想匀一些给他受尽委屈的姐姐。
可是，父爱……
连这两个字，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等妈醒过来，你就把这张照片交给她。我带在身很久了，事太多，就把这件事忘了。”
顾玉荀道。
“嗯。”顾玉寒颔首，没有多余的话。
顾玉荀看他一眼，顿了一下，还是道：“玉寒，这个人，就是你爸……”
“也就是那个人的父亲？”
“是，那个人叫董夜白。”顾玉荀郑重的和他介绍。
其实，这是一份很奇怪的缘分。她最爱的两个男人，竟然是兄弟。可是，这绝算不得奇妙。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他们完全扯不上关系……
“董夜白……所以，我爸不姓苏，姓董？”
“是。苏斯蓝的姓是她在福利院的时候，院长送给她的。”
顾玉寒看住玉荀的眼，“她现在回了董家，为什么不改姓？”
“……”顾玉荀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董家无法接受苏斯蓝，也就代表无法接受他。“嗯……可能她自己觉得还是苏这个姓比较好听。你看，董斯蓝不是很难听吗？”
顾玉寒笑了，眼却有一层浓重的阴霾。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多事，一眼就能看透。
“他呢？”顾玉寒问：“你爱的那个他，他并不喜欢有我们的存在，对吗？”
顾玉荀叹口气。这个问题，她无法撒谎。
抿唇，颔首，她蹲身，和顾玉寒视线齐平，“玉寒，这么多年，他和你一样。你没有父爱，他也是……”
“你在担心我恼他，怨他，恨他？”
“你们是我最爱的两个人，我希望你们之间可以像亲兄弟。”她坦言。虽然知道这个想法，很难很难。
顾玉寒微微一笑，“姐爱上的男人，不会差的。”
所以……
他根本不会对那个人耿耿于怀。
顾玉荀欣慰。她的弟弟，她的玉寒，从来就是一个大度贴心的孩子。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上班了。”顾玉荀站起身，又看了眼床上的顾祺云，深吸口气，别开眼去。
顾玉寒拉了下她的手，安慰的握了握。
她苦涩一笑，像哄孩子一样揉了揉他的头顶。“晚上我就不过来了。”
“那明天呢？”
“明天……我应该会很忙。”她目光闪烁了下，“不过，我会找个看护过来的。你偶尔来这看看就好，好好忙你自己的事。”
“姐，以后……你都打算不来了吗？”
她手微颤，“当然不是。”
一会儿，苦笑，很轻很轻的补上一句：“让我一个人疗疗伤。我……有点痛。”
她不是刀枪不入。
顾玉荀走出医院，璀璨的阳光照射过来，亦是无法扫开她心头的压抑。
看了看时间，离下午上班还有些时间。她拿出手机来，打给傅融骁，要了苏斯蓝的号码。
可是，手机，却始终无法接通。
苏斯蓝现在在哪？
她想了下，伸手打了的士，直接报了寰宇酒店的地址。
此刻，董夜白正在打电话。门被敲响，他简短的说了两句，挂了。
靳赟推门进来，“董总，您中午的午餐有约。”
“你擅自替我接的约？”董夜白边翻着手里的文件，边问：“和谁？”
“董副董。”
董夜白手里的动作微顿了一下。
“他约的？”
“嗯。”
董夜白抿唇，“帮我推了。”
“董总。我觉得……您不如去吧，反正，中午都是要吃饭的。副董今天中午也是推了很重要的约会。”靳赟劝道。
“你拿了他的好处？”董夜白挑眉。
靳赟苦笑，“两边都是老板，两边都不能得罪了。”
董夜白将文件合上，眉心皱紧，有丝痛拉扯过来。他伸手摁住，原本想要说拒绝的话，想起什么，最终低声回了靳赟，“你回他，我会准时到场。”
“董总，你没事吧？”靳赟往前走一步，担心的看他。
“你出去吧。”董夜白挥了挥手。
靳赟只得颔首，拉开门之前，又补上一句：“过两天，我给您安排去封教授那儿做检查的行程。”
酒店，餐厅。
明明想要拒绝，可是，董夜白却早早的到了。餐厅所有人都打足了12万分精神来招待。
他独自角落里，以审视的态度翻着酒店餐厅的菜单。一会儿，又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几分钟。
“董董。”餐厅整齐划一的声音，让他翻菜单的动作停下。
身形顿了下，一会儿，才站起身。
侧目去看，那道身影朝他缓步而来。
这是他的父亲。可是，此时此刻，远远的看着，董夜白却只觉得陌生。
“坐吧。”董中天神色沉定，只用下颔比了比他身后的椅子。
岁月打磨，这个中年男人已然没有了年轻时的轻狂，更添了岁月积淀的儒雅。
“找我来有事？”董夜白坐下，问话，略显生疏和冷漠。
“找我儿子吃顿饭，应该不太过分。你说是吧？”董中天最后那四个字，是问身边的服务生，含着笑，完全没架子的样子。
服务生当下便受宠若惊，立刻连连点头，笑着道：“当然！董董说的没错。”
董中天又儒雅笑了，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只低声和服务生交代菜色。
相比于这样轻松的氛围，董夜白的脸色却始终无法随之放松。等服务生退下了，他调整了下坐姿，凉凉的开口：“董董一向很忙，约我吃饭，让我受宠若惊。”
董中天掀目看他，终究是正了正色，“病情怎么样了？”
“就那样。”
“听封教授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去做检查。下次什么时候去？”董中天边问着，边拿一旁的擦巾擦着手。
董夜白一震，眸色微深，黑眸盯住他，“封教授主动联系您的？”
“这很重要？”
他突然有些讪讪，“是，不重要。我猜您忙这忙那，大概也没什么心思管我的事。封教授这些电话是打错了人。”
董中天看着儿子面上的情绪，只觉得喉间微梗，像被什么堵住了。
想说什么，董夜白却再次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去看看我妈？”
提到沈云裳，董中天神色浮出一层淡漠，“我和你妈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我出现，恐怕对她也不过是一种刺激。”
“那我和你之间，恐怕也没什么好说的。”董夜白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阴影里。
董中天没拦他，只平静的开口：“你已经不是个孩子，感情的事不需要我多说你也会明白。还有，有些事，或许并不是你自以为的那样。”
斯蓝……
所以……
“嗯。”
董夜白脚步顿住，思忖着最后那句别有深意的话。一抬目，见到餐厅门口另一道身影，眼眸迅速暗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拧紧。
“你约的？”董夜白神色冷沉，问董中天，视线却是一直盯着站定在他面前的人。
“她是你妹妹。”董中天站起身，抬手示意服务生加套餐具。
“妹妹？”董夜白勾唇，眼有不屑，“她姓苏。”
“就算你再不愿意承认，也改变不了我流着董家血液的这个事实。”说话的，是苏斯蓝。
在董夜白面前，她的气势总是矮一截，可是，今天有父亲在，她说话的底气足了许多。
“听说昨天你为了呈英雄，捅出了大篓子，现在让奶奶和爸都在忙着给你收拾。哥，你做得可真棒。”她说话尤其的酸。
“真巧，我也听说昨天傅家上演了一出好戏。”董夜白不但不气，反倒是气定神闲的重新坐下了，微抬目看她，“不如我们聊聊被当众悔婚是什么滋味？糍”
“你！”苏斯蓝脸色乍青乍白，难堪和耻辱全浮在面上。
她下意识将视线投向董中天，想要求助。董中天却只是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行了，坐下！我约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给我呈口舌之争！”
董中天话语轻浅，但那丝长辈的威严绝不容忽视。
苏斯蓝不甘心的扁扁唇，还是跟着坐下了。
顾玉荀直接打车到了酒店大堂。
“顾小姐，欢迎光临！”大堂经理立刻就迎了上来，笑意盎然，异常热情。
她有些诧异，来寰宇这么多次，还真是第壹次享受被经理亲自接待的待遇。浅笑的颔首，落落大方的给予了回应。
“您要开房间吗？想要什么样的房型，我们立刻给您准备。”她走到前台，大堂经理又问了。
“我不要开房间，我来这儿是想问问你们的VVIP客户苏斯蓝苏小姐是住哪个房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给她房间打个电话，说我有事想和她谈谈。”顾玉荀说明了自己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