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苗联军与夜郎的第一次对战,来得猝不及防。

方出大难的人从被担架抬回了军营,回头一望,看见火把成列,夜郎呼啸后退,地上那几具残破不全的尸体,也随之被拖走。

累极之后,苦苦支撑的意识终于倒地,但没多久,又被哭声震醒。

“好痛……”

偌大的营帐里,数名军医同时动手,拔箭,去腐肉,缝合伤口,疗毒……

方尤没有耽搁,她的伤势最轻,一入军营,什么都没说,就拿了军医的药箱,先为寒风与林顾息治伤。

他们中了箭,还被砍了几刀,目下正昏迷不醒,所幸寒风的右肩被苏吾决好好护着,并没见多大的裂开。

“刀,药,布包,银针,剪刀,快!”方尤一如既往得言简意赅。

军医在旁愣了愣,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将东西递上。

方尤让寒风含着布包,沉声道:“箭上有毒,我的麻沸散都丢在了路上,军中的麻沸散药效太慢,但是箭再不去出来毒却会加深,你能忍住吗?”

寒风笑了下,咬着布包,闷哼着发出“来吧”的声音。

方尤深吸口气,从经历过那场手术,再到方才近乎恐怖的围杀,她此刻也顾不上害怕了。

银针封穴,长刀慢慢割开皮肉,寒风闷痛到全身抽搐,却还是不见挣扎,方尤紧抿着唇,速度极快地将长箭拔了出来。

鲜血喷到了脸上,军医正在赞叹,方尤却立刻拿起了东西再道:“我去林顾息的帐篷!你给他包扎,用热酒上层消毒。”

军医怔怔的“诶”了一声,却见寒风头一低,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林顾息的帐篷里坐着容安,林顾息趴在床上,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扒光,军医试着取出了一只毒箭,但是龙丘墨的毒箭特殊,倒刺一个个剪掉十分麻烦,军医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来。”方尤直接说道,将军医的工具夺了过来。

军医长呼口气,方尤毕竟年轻,手脚利落不抖,林顾息也少受些罪。

容安紧张地站在一旁,揪着袖子一点哭声都不敢露,就看着方尤利落下刀。

第二箭靠近心脏,但是方尤却没有丝毫犹豫,手只是摸了摸箭的周围,就开始施针、下刀、剪刺,林顾息早就昏了过去,但方尤拔箭的时候,他又一声痛叫疼醒了。

方尤松了口气,看向军医,“烦请军医替他包扎,用热酒上层擦拭伤口。”

说完又立刻离开,转身就转入了旁边的帐篷,安心瑶满头是汗地躺在安君义的肩上,军医为难地站着,根本没动。

“怎么了?”方尤直接坐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伤口,眼神一变,“陷阱骨头里了?!”

“这……伤筋动骨,只怕四小姐要痛死啊,”老军医脸色奇差,“为今之计,只有让箭头留在里面,祛毒罢。”

“不行!”安君义想都没想就拒绝,喝道:“如此心瑶的腿不是费了?!她苦练了这么多年的轻功……怎么能废了?”

安君义声音渐沉,一双老严痛苦尽现。

方尤看了看他,忽然掐住安心瑶的人中,好半晌,安心瑶才反应过来,眼角颤了颤。知道她还是有意识,方尤冷声问道:“好妹妹,你想保住这条腿吗?”

安心瑶怔了片刻,急喘起来,微弱地哭道:“保住……腿……不要废了它……”

“那好,”方尤头上冒出冷汗,不确定地问,“但这会很痛,非常痛,近乎于刮骨疗伤,你能确定吗?”

安君义瞬间提起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地看着方尤,还未说话,安心瑶却道:“我的簪子,把簪子给我……”

簪子?安君义视线一偏,看见了安心瑶头上唯一一只发簪,当即取下,送到了她的手里,“心瑶,是这个吗?”

“是、是这个……”安心瑶闭上眼,紧紧握住发簪,笑了下,“……动手吧。”

方尤深吸口气,忽厉声道:“拿绳子来!父王,别让她咬着自己!”

对比安心瑶的伤口,容峥和苏小小身上的刀伤倒并不严重,他们也没有中箭,但是缝补的伤口很大,老军医颤抖地缝合让苏小小疼昏了数回。

为了帮容峥当旁边的刀,苏小小的右臂、后肩甲都被砍中,而容峥身后三刀、左臂两刀,两个军医同时在旁开始,容峥几乎将床边的木头抓出手印来。

止血的银针、草药,熬着的药物集中在一个地方,药童随时准备着人参在旁,夸叶巧巧脸上带着敌人的血去看苏小小,却突然听到一声声从嗓子里发出的惨叫。

手臂一颤,夸叶巧巧站在安心瑶的帐篷前,微微开了个缝,却见被绳子绑住手脚、口中塞着布包的安心瑶正被安君义死死按在怀里。

安君义年纪大了,却从来珍惜眼泪的很,而今眼泪却如泉涌。

老军医吓塌在地,就看着安心瑶双眼时而凸出、时而紧闭,嘴角竟然溢出了鲜血!

夸叶巧巧看清了方尤的动作,顿时往后倒退,捂脸抑住泪意,原地蹲了下来,要是她早点去,要是她再快些,就不会这样了……

“你够快了,”安凌亦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不必自责,你若慢了,她连痛呼的机会都没有。”

这句安慰一点都不好听,夸叶巧巧站起来,抹去眼中的泪,泛红的双眼瞪着他,“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那个夜郎太子被你打死了?”

安凌亦蓦地失笑,看着她眼角下的鲜血,无奈道:“他不能死……擦擦脸吧,也不怕吓着人。”

夸叶巧巧跺脚,一把推开他,走向苏小小的帐篷。

安凌亦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身铁甲银装。

那时过来猛然说出兵,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夸叶巧巧竟然已先带着苗疆骑兵独自杀了过去,英姿利落,就像她手上那把长戟,充满了力量,令人惊艳。

没想到下来还是那个会哭的女孩,就像在东宫里一样……呵。

夸叶巧巧这厢已经走进了苏小小和容峥的帐篷,两人用屏障隔开,男女大夫分开治疗,安心婉正站在苏小小旁边。

苏小小垂着手,就像她在夜郎流产的那几日,一般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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