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车库开车，我在楼下等你，我们去医院。''厉梵尘对跟在身后的助理吩咐道。
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开车了。一天的高强度会议，让他疲惫不堪。
助理看着厉梵尘，惴惴道：''厉总，不如，先去餐厅吃点东西？''
厉梵尘一向衣饰整洁，此刻，他的领带却被胡乱扯开，他头发凌乱，眼眶深陷，甚至连嘴唇，都干燥脱皮了。
''不用。去开车。''厉梵尘简洁的命令道。
助理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赶紧应了一声，往电梯走去。
手机响了，厉梵尘惊喜的看向屏幕，在看清了来电人的名字时，心中一阵失望。
''厉总，刚才打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助理说您在开会。''电话里传来严管家的声音。
''究竟什么事？''严管家这段时间一直呆在美国，负责沈白薇手术的相应事宜。他这个时候打过来，难道是沈白薇那边有什么变故？
''厉总，是这样的……''严管家斟酌着词汇，尽量将沈白薇的情况说的不那么严重。
''什么！''厉梵尘的脸彻底变了颜色，勃然大怒：''fuck！不是说成功率99%？怎么会彻底失明！马上给我转接主治医生的电话！我要亲自跟他谈！''
电话另一端，严康廉的额头冷汗直冒。他从没见过厉梵尘发这么大的火。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厉总……还有件事，许小姐派人过来接走了沈白薇，听说，沈白薇已经登上回国的飞机了……''
''许舒雅？''厉梵尘的声音，犹如来自十八层地狱，阴森得让严康廉牙齿直打颤。
……
厉梵尘回到家的时候，许舒雅正在试衣服，新买的孕妇裙，清新淡雅的浅蓝色，将她衬得气色很好。
听见厉梵尘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笑容：''梵尘，今天怎么这么早？你快过来看，我给宝宝买了好多小衣服……''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停止了。因为，厉梵尘正大步朝她走过来，他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鸷和暴怒。
''许、舒、雅！''厉梵尘一把拽过她胳膊，死死的盯着她：''白薇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哦，原来是为沈白薇大发雷霆呢？伤了他最爱的女人，他来兴师问罪了！
许舒雅用力稳住身子，脸上浮出一个悠闲的笑意：''哦，你说沈白薇啊？她的手术失败了是吧？''
厉梵尘忍无可忍的掐住她的下颚：''是你做的手脚？''
压抑的声音，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不过，许舒雅不怕。
她傲然与厉梵尘对视：''对。是我。厉梵尘，沈诺晴一定很伤心吧？哈哈，真让人开心啊！''
''啪！''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厉梵尘脸色铁青，嫌恶而震惊：''许舒雅，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
许舒雅嘴角在流血，脸上却笑得甜蜜：''梵尘，亲爱的，我记得我提醒过你，离沈诺晴远一点。这次是沈白薇，下一次，就不知道会是谁了……''
她的声音温柔和煦，仿佛在说最深情的情话。
厉梵尘盯着她，眼睛都红了，他揪住许舒雅的头发：''许舒雅，我警告你！沈诺晴如果少了半根毫毛，你就去给她陪葬！''
''陪葬？厉梵尘，我可是你孩子的妈咪呢！你这样说，会不会太狠心了点？''许舒雅微笑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厉梵尘，你看，你吓到我们的宝宝了……''
她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快意，厉梵尘心中一震，低头朝她的孕妇裙看去。
两条白皙光滑的腿上，正蜿蜒着暗红色的血迹！仿佛诡异而丑恶的爬虫，让人不寒而栗……
厉梵尘脸色一白，慌忙去抓手机：''喂！医院吗？快，快送救护车过来，我太太有小产的痕迹……''
许舒雅听着他惊慌的报着地址，心中微微一暖，她对他的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死心了，可他半句关怀的话，又能让她的心重新活过来……
她知道她很卑微，很不争气，但是，她没有办法。这个男人，就是她生命力的罂粟，一旦沾上，就再也戒不掉……
医院的高级特护病房里，坐满了人。
许长铭，罗向蕙，许言弈，厉南亭，厉啸君，许家和厉家的重要人物，悉数到场。
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至极，没有人说话，空气凝滞得仿佛一潭死水。
''陈医生，怎么样了？我女儿怎么样了？''罗向蕙双眼红肿，焦急的问道。
''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先打保胎针吧。如果舒雅情绪稳定，说不定可以保住。''医生和许家是认识的，话说的比较含蓄。
罗向蕙一听，眼泪更加止不住了，扭头怨恨的看着厉梵尘：''梵尘！你和舒雅究竟发生了什么？要吵架吵成这个样子？舒雅有再大的不是，你念在她怀着你孩子的份上，也该让着她啊！''
厉梵尘没有说话，他看着罗向蕙愤怒的脸，只觉得身心俱疲。
厉啸君开口了：''梵尘，你太让我失望了。''他的声音，衰老而苍凉：''你撒下这么个弥天大谎，到底是要哄骗谁？我虽年老昏聩，也不至于把你逼成这样吧？''
厉梵尘还是没有说话。确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谎言，太容易被戳穿了。
僵硬的气氛中，躺在床上的许舒雅轻声开口了：''爷爷，梵尘要哄的，不是你。是他自己。他，其实就是对那个女人动心了，从一开始就动心了，协议只是个借口而已。''她的声音清淡得没有任何情绪：''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和我结婚，又继续找出各种理由和她在一起。''
许舒雅苍白的脸，有一种让人心悸的美丽。
一直没有说话的许长铭冷冷道：''老爷子，我们许家待梵尘并不薄。雳霆的地产项目，我们许家出了多少力，您心里也有数。现在梵尘和舒雅闹成这样，您给句准话吧。''
这是在将厉啸君的军了。看着站在一旁淡漠不语的厉梵尘，厉啸君怒从心头起，厉声道：''梵尘，舒雅肚子里已经有了我厉家的骨肉，那舒雅就是我厉啸君认可的孙媳妇。你如果想活活气死我，那你就继续和别的女人来往！''
厉梵尘终于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神：''爷爷，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要是再和沈诺晴有什么瓜葛，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厉啸君虚张声势道。
从理性上来说，他是更欢迎许家女儿做孙媳妇的。沈诺晴再好，也只是个底层丫头。
看厉啸君这样表态，许长铭才满意的点点头：''梵尘，沈诺晴的死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始终沉默旁观的许言弈，在听到沈诺晴的名字时，心痛得猛地缩了一下。
沈诺晴。他在心底默念一遍这三个字，喉间开始哽塞。
他看向厉梵尘，不错，他高大英俊，举止沉稳，气质出众，在人群里，是鹤立鸡群的卓越男子。单纯如沈诺晴，怎么禁得起他的引诱？
只是，厉梵尘对自己怀孕的姐姐尚无半点怜惜，又怎么会真正善待沈诺晴？对厉梵尘这种人来说，权势和地位，才是内心的真爱。
病房里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等着厉梵尘表态。
厉梵尘的眼睛，直直盯着许长铭，黯淡了所有的光芒。
良久，他才低哑的开口：''沈诺晴，我要她活。''
躺在病床上的许舒雅，在听见这句话后，长长吁出一口气。
她赢了，她引导着许家和厉家所有人，合力将厉梵尘拉回到他该走的道路。
她赢了，可是，为什么她并不觉得快乐？
谈判结束，气氛松弛了一些。罗向蕙开始向许舒雅交代孕妇的禁忌事项。厉家和许家的男人也开始讨论宝宝的名字。
许言弈走到厉梵尘旁边，指指外面：''厉梵尘，我们到楼下谈谈？''
厉梵尘一言不发，跟着许言弈往楼下走。
他的心，此刻已经有些麻木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某些东西，被活活剜掉，痛到了极致，就是麻木。
刚走到楼下的空地上，许言弈就狠狠一拳朝厉梵尘脸上呼过来。
厉梵尘本能的准备闪开，却又猛的顿住。生生挨了许言弈一拳。
眼眶火辣辣的痛，厉梵尘浅浅一哂：''打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许言弈愣了一下，咬牙启齿的又继续往上扑：''厉梵尘，刚才是替我姐姐打的！现在这一拳，是我替诺晴打的！''
厉梵尘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眼中尽是痛楚。他沉默不语，不躲不闪，任许言弈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围观，叽叽喳喳的大呼小叫。
许舒雅躺在抬高的病床上，看着楼下被打的男人，心痛如刀割。
心高气傲的厉梵尘，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被人狂揍的耻辱，却没有丝毫要还手的意思。
他抛开自尊的理由，是沈诺晴，还是她许舒雅？
厉啸君和厉南亭、陈娇怡在管家的陪同下下楼了。看到站在路灯下的厉梵尘，都惊了一下。
''梵尘，你怎么弄成这样？谁干的！''厉啸君气的浑身发抖，一下子猜到刚才许言弈叫厉梵尘下楼的目的。
厉梵尘没有说话，淡淡接过管家手里的伞：''爷爷，走吧。''
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迹，要先回家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