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
这个时候,什么人会发短信过来?
……
宁千川木然的看着手机。
没有表明来信者。
一个陌生的数字。
甚至……不太像是个手机号的数字。
点开短信。
里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死小鬼,该睡觉了。”
……
……
……
……
汗毛,自脊背开始炸开,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脊梁爬上脑海,带给后脑勺一整片木然的感觉。
宁千川睁大眼睛看着手机屏幕。
语气,很熟悉。
熟悉的……
让他有些恐惧。
他抬头看了一下钟表。
深更半夜,是自己困糊涂了?
还是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梦。
宁千川舔舐着嘴唇的血迹,丝丝痛楚。
不,不对,我还是不够清醒。
揉着眼睛,宁千川大口大口的吸入房间之内的空气。
他站起身来,攥着手机,时不时地瞥一眼手机的短信。
还在,还在……
可能下一秒,梦醒了,这条短信就会消失。
不——如果是真的话……
不,不可能,不可能。
跌跌撞撞,宁千川跑到了洗漱间,把手机放到了洗漱台上,打开水龙头,低下头,让冰凉的自来水在头顶上流淌。
头发湿透了,脑袋被冷水冲的生痛。
“嘶……呼……呵……呵……”
宁千川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
手机上的短信,还在。
混乱的思绪,被短暂的狂喜所冲淡。
在黑夜之中,在狂风暴雨之中无依无靠随波逐流的孤舟,终于能在黑暗之中再次见到曾经迷失了的那座灯塔一样。
不……
是她?
……
手有些颤抖,但是已经迫不及待,宁千川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
再度愕然。
宁千川挂断了电话,看着手机之中的短信。
是的,短信明明白白的就在那里。
打过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
感觉,像是被玩弄了一样。
手指滑动着屏幕,宁千川回过去了一条短信。
“你是谁?”
短信——发送失败。
红色的叹号出现在短信的后面,标记着这个电话号码无法用任何手段与之沟通。
头晕目眩。
宁千川揉着下唇,再度确认自己是否还是清醒着的。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短信,就在这里,没错。
电话,挂不通,也没错。
宁千川默然的看着手机屏幕。
“死小鬼,该睡觉了。”
这天底下,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的……只有一个人……
只有那个丢下自己,爽约的离去的……
……
呃……
嗯?
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宁千川停止了一切的动作。
他两只手捧着手机,像是握着非常宝贵的东西一样,谨慎而小心的捧着这手机。
像是想要用这种动作让短信不从自己的手中飞走一样。
小声地,低低的絮语了起来。
“首先排除不科学的现象……那个人如果死了的话,她早就回来闹我了……甚至应该是用更加粗暴的方式……其次,排除我现在神志不清,我已经用了任何可能的手段确保我还是清醒着的……而如果我身处梦中,无法自我确认的话……那么这个梦境就一定存在着更多的破绽——暂且……暂且不用管我是否还是清醒的……我要确认的不是这么无聊的事实,如果是梦也好,现在我还没有醒来,那在梦中,我也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如果是梦的话,我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
平时的我根本不可能给那个男人打电话?
还是正常的闻人根本不可能跟我说那么多东西?
对——
如果我现在真的是在做梦,那么——
梦中得知的情报一定就是我的猜测,或者是我潜意识所知晓的某些东西。
如果我获得某些我不知道的情报……
……
……
……
宁千川截屏了手机,截屏了那条短信,打开了微信,把截图发给了闻人,然后拨打了一通电话。
拨给闻人的电话。
“嘟——”
“嘟——”
“嘟——”
电话铃响了好久。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电子音提示响起,宁千川却没有灰心。
这次并不是空号。
那就继续打。
如果电话打不通就微信电话,如果微信电话打不通就QQ电话,如果QQ电话打不通就去他们家找她。
闻人不行公主,公主不行阿秋。
如果今晚的一切都是梦幻,那在我的梦境里,怎么做都是我的自由。
如果我现在所处的一切是现实,那么……
这个现实,有让我拼尽一切去证明的价值。
第二次的电话铃声,响了半分钟。
“咔——”
电话,被接通了。
“宁——”
“闻人,现在,听我的,打开微信,看我给你发过去的那一张图片。”
宁千川迅速而果断的命令道。
“听我说——你之前询问我,我人生当中有没有认识一个在半路之中莫名其妙消失掉的人,我有,我甚至曾经失去过三十多位朋友,但是唯独有一个人,她的消失我无法解释,她的出现也无法解释,你明白吗?大约在两年之前,她从我的人生之中消失了,我不知道这个时间跟你说的是否重合,但是,求求你了,闻人,求求你,告诉我,你也看得到这条短信,你也认识她,我求求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哀求,哭腔。
一个成年男人,大半夜的……
哭了出来……
视线模糊在了黑暗之中,现在的我一定非常没有出息。
不过——那不重要。
正如同那个人教导过的,痛苦的时候,迷茫的时候,想要哭的时候……
“闻人……求求你……”
再度的哀求。生怕从对面得到一个冷冰冰的回答:“你干嘛发过来一张空白的图片。”
不论怎样都好,你千万……
千万给我一个不一样的回答啊!!!!
压抑着喉咙里蠕动着的痛苦,宁千川听着手机。
对面传来了一阵操作的声音。
什么东西被划拉开来。
电脑被打开。
穿鞋。
被子摩擦的声音。
劣质的风扇转动停止的声音。
还有,闻人呼吸的声音。
“嘶……嘶……”
椅子搬动的声音。
闻人拿起杯子的声音。
咕嘟咕嘟的,喝水的声音。
咋舌的声音。
不耐烦的敲击着桌面的声音——
“啧,啧……嘶嘶……”
闻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也希望啊,我也希望你告诉我现在我不是在做梦!!!!”
声音高亢,兴奋。
还有,同自己一样的,哭腔。
“那个傻逼果然擅自接触你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的性格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过去是这样,两年前是这样,啊……今天晚上也还是这样——”
闻人喃喃的说着。
“宁千川……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啊……究竟享受了多少人的荫庇啊……那家伙也是,到底在干什么……”
“你是说她认识我对吧!?她就是那个让文遗来保护我的人对吧?!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是我的什么人?!”
“抱歉,我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跟她的保密约定的一部分,甚至,我跟她约定好了,我不能跟你说我认识她——”
“我也跟这个白痴约好了明天去竞技场一起打架的啊!!!就在昨天,就在两年前!!!这个白痴爽约了两年啊!!!!!!!!!”
控制不住情绪了。
一旦知道这不是梦的话……
如果是梦,能大喊大叫的吼碎了的话……
“我答应过她好多东西,她也答应过我好多东西啊!!!!画影堂没了啊!!!!我们的画影堂没了啊,至少,让我亲口告诉她啊……嘶……我……嘶……”
手背蹭过眼睛,冰凉的液体在手背上摊成了水痕。
“宁千川……你冷静点。”
“我……”
宁千川咬着嘴唇,呜咽着,手掌捂住了脸。
泪水滑落到了掌心。
何等的丢人。
这是第几次哭了。
一个男人动不动就哭,多丢人啊……
不,是那个傻逼教的不好,是她让我哭的……
对,都是她的错……
推卸责任到她的头上。
所有的错都在她身上——所有的不对都是她的——
如果不想被我这么说的话……就会来找我啊……
师父……
你他妈的……
搭理搭理我啊……
“宁千川……你给我安排了新的活儿……嘶……这个号码目前调查不出来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属于任何一家通讯公司,甚至顺序都不合法……现在,听她的话,你先去睡觉,明天我会给你买个新的手机,你的手机给我,我需要拿来进行一些调查,既然她愿意主动联系你,那说明她是打算让你接触这边的世界了,我不管她怎么想的,现在的我也想不明白,不过……”
闻人咽了口唾沫。
“我会帮你找到她,然后……我必须好好地把这个无秩序,无规则,脑子有毛病的混账给揍一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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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千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但他能知道,现在的自己才是在做梦。
或者说是……
梦中梦?
因为在梦里,宁千川梦见了几乎已经快要淡忘的那个身影。
大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那个身影。
肩膀上扛着一根翠绿色的竹子,竹子的尽头绑着一个摊子。
双手缠绕着绷带。
敞着胸口,绷带一层一层的缠绕起了丰满的胸部。
刘海几乎要盖住眼睛,头发上还可笑的插着几根稻草。
手指之间夹着一根狗尾巴草。
脸上露着欠揍的笑容,捏着狗尾巴草,像是逗弄小狗一样的瘙痒着自己的鼻子。
“徒弟弟,你又在哭了啊。”
“没事儿,哭吧。”
“哭完了,就好了。”
“谁说男孩子不可以哭了?”
“哈哈哈,你个小傲娇。”
“哟哟哟,还跟我忍着,哭就哭嘛~”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要亲眼见见你这个小傲娇到底长什么样子。”
“哈哈,别哭啦别哭啦。”
“心情不爽的话。”
“明天——”
“我陪你去竞技场,咱们师徒两个砍人去。”
“诶,你看,我可是你师父,我会骗你吗?”
“哎呦哎呦,不就是偶尔爽约了一次嘛,只有一次哦——你还记恨我那么久……真的是……小心眼子的徒弟。”
那个女人丢掉了手里的狗尾巴草。
甩开棍子,把棍子顶端捆着的酒坛子卸了下来,笨拙的撬开了上面的泥封。
咕嘟嘟的啜饮了一口。
然后极为不讲究的傻笑起来,打了个满是酒气的饱嗝儿。
“来来来,徒弟,跟为师共饮此杯……啊不是,共饮此坛?”
“哈哈哈,老早就想看你喝醉了的样子了,只不过以前你没成年而已。”
“不过……你已经这么大了啊……”
“已经成年了啊……哈哈……死小鬼……”
那个模糊的身影走进了。
“比我高了?怎么可能,哈哈哈。”
脑袋被竹棍子轻轻地敲了一下。
“你这小鬼,可是我的徒弟,晓得嘛?”
还真有脸说啊……
“所谓的徒弟啊——”
那个女人得意洋洋的背着手,摇头晃脑的。
絮絮叨叨的
说着自己已经听烦了的话。
宁千川的意识渐渐地迷糊了起来。
好困……
好困……
“啊,果然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扫兴的声音,从对面传递了过来。
“那么……死小鬼,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那个人,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远了……
“师父……”
“晚安,死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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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川,千川!”
“呃……”
睁开眼睛,视线十分模糊,前方是一张熟悉的小脸。
“怜云……?”
“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了?”
连问了三个问题,唐怜云扶着宁千川坐了起来,小手蹭到了宁千川的脸上,抹去了他的眼泪。
“做噩梦了吗?为什么睡在沙发上啊?千——”
唐怜云的话没说完,宁千川却木然的扭过头来,手掌轻轻地贴在了唐怜云的脸上。
“丫头……我现在,是醒着的?”
“是啊,你到底怎么了?!”
“不,我没事……”
宁千川下意识的摸索着。
“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呢……”
“在这里。”
唐怜云从身边把手机拿了过来。
“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死死地攥着手机,身体蜷缩的很厉害,是……”
没有听小丫头说话,宁千川自顾自的划开了手机屏幕。
那条短信——
“还在……太好了……还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