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笙到唇边的咖啡弥漫着种让人心烦意乱的味道，她皱眉。
余舟舟不敢抬头看她，尴尬的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乱，像是偷拿了东西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子一样，声音低低的说道：“言笙，真的不是我刻意要瞒着你，但是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我自己其实还没来得及……”
江言笙揉了揉眉心，她突然觉得余舟舟和付明朗其实就像两只刺猬，互相爱着，但是彼此拥抱的时候又会把对方扎的血肉淋漓。
分开了，却总会被吸引着朝对方靠近。
反复的受伤，又反复的忘记之前的痛。
“这不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江言笙眉头皱的更深，“你要想的不是怎么和我说，而是怎么和你爸妈说。”
“舟舟，别告诉我你忘记了之前和付明朗在一起生活的时候过得有多么坎坷，你好不容易才从那里挣扎出来，现在又要被他拉回去吗？”
本来看着余舟舟现在越过越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像是离开了过去的阴霾，江言笙是十分为她高兴的。
余舟舟的嘴唇动了动，她下意识的看了眼玻璃窗外跟电线杆子一样站着的付明兰，嘴角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往上勾了勾。
阳光从付明朗的左半边打下来，脸上是棱角分明的阴影，靠在路边整个人都像一幅画一样美好。
察觉到江言笙越来越阴沉的注视，余舟舟慌忙把自己不小心露出来的笑意收回去，搓了搓手，“我……我也不知道。”
她一直没有和江言笙说这件事，其实也是因为心里太迷茫了。
所以干脆一个人都没说。
但是纸包不住火。
看着余舟舟嘴角一闪而过羞涩的笑容，江言笙觉得胃都疼，“怎么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你们怎么和好的？”
她至少得知道个来龙去脉。
余舟舟的鞋尖在地上来回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那天不是去你家陪你喝酒吗？然后出来的时候我叫了个车子，结果司机好像喝多了硬拉着我上车，我一尖叫，付明朗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把那个司机揍了一顿……”
和之前相似的套路让江言笙心中警铃大作，“你确定？”
“这回司机该不会也是付明朗找来的人吧？”
余舟舟撇撇嘴，心里很复杂，但是她想了会儿，身体靠在桌子上慢慢的说道：“不会的。”
“言笙，真的，我觉得这次不是了。”
如果说之前在公园里看付明朗揍人的时候他还是胸有成竹，甚至有时候是想要刻意的表现自己的话，那这次就真的不是了。
付明朗把司机按在引擎盖上使劲揍的时候，抬眸看了她一眼。
里面慢慢的是绝望和痛苦。
甚至为了不让她认出来，还围了一个深蓝色厚厚的围巾，从鼻子往下全都严严实实的遮住。
但是她一看见那双眼睛，就认出来了。
就算喝醉了，也不会认错。
就像触电一样，她碰到付明朗就会头脑短路。
余舟舟垂眸看着热咖啡往上冒的白气，老实交代，“他本来准备走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就上头，直接拉着他回了我现在的公寓……”
看着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江言笙捏着杯子的手力道大的出奇，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们上床了？”
余舟舟红着脸诚实的点点头，闷闷的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江言笙烦躁的抓抓头发。
合着她那天把余舟舟叫来家里喝酒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早知道会让余舟舟见到付明朗，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和余舟舟打那个电话！
也不知道余叔叔和余阿姨会不会恨死她？
江言笙一把抓住余舟舟的手腕就往外走，“今天他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余舟舟小范围的挣扎了下。
“不是，我正好在和他发消息……”
江言笙简直欲哭无泪，原来自己这儿还有内鬼，里应外合还真是天衣无缝。
“你等会儿要和他走？”
余舟舟讷讷的反问，“让人等不太好吧？”
江言笙无语的松开了手，把她拉到一边，“如果你真的还没有做好重新让叔叔阿姨心肌梗塞的准备，最好还是和付明朗离远一点。”
余舟舟小心翼翼的捉住江言笙的袖子，眼里水汪汪的点头。
虽然她嘴上是这么答应的，但是江言笙在出了咖啡店门之后，还是看见了余舟舟紧随其后出来，跟跃动的小鹿一样钻进了付明朗的怀里。
看着两个人在宽阔袖口下仅仅相握的两只手，江言笙深吸了口气，淡淡的羡慕的看了眼，转身走了。
她摸了下钝钝的堵得慌的心口。
不知道是不是溺水的后遗症，到现在这里还是很难受。
……
江储发病原因不详的哮喘隔天就好了，甚至可以在病床上中气十足的把江雅茹骂了一顿，听说江储这次又打了江雅茹。
但是这回江言笙一点心软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反复的询问着据说当时正好路过病房门口的小护士当时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江储打的力道重不重。
江雅茹被打得怎么惨。
她都想具体的听一听。
小护士有些紧张的四处看看，小声说道：“我当时还听到里面有个女的哭的特别凶，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了吧。”
江言笙勾了下唇，“那你后来有看见人吗？”
小护士摇摇头，“本来就是路过……”
江言笙颇有些遗憾的摇摇头，为自己没能身临其境而感到惋惜，刚准备跨出医院的步子蓦地停住了。
看着正抓着病历排队挂号的各色人，神情突然一阵恍惚，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挂号窗口的外面。
从玻璃窗里面伸出来一只手，“病历。”
江言笙结结巴巴，“没……今天没带。”
“十块钱，买一个。”贴在玻璃上的扩音小喇叭里的声音是公事公办的严肃。
江言笙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掏出一张红票子给她找零。
“挂什么？”
江言笙的视线挪开了一瞬，小声的说道：“妇科。”
里面的人没听清她说的话，“你说什么？”
她忍着燥红的脸把声音抬高了些，“妇科，帮我挂一下。”
下一秒钟病历夹着张白色的纸条从玻璃底下的小铁框里塞了出来，扩音喇叭接着道：“靠边站，下一个到前面来。”
江言笙有些茫然的拿着东西去了诊室门口排队。
等到真正叫到她的时候，她扶着椅背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抖。
不管怎么深呼吸都停不下来。
小小的单间门像是一个敞开的黑洞洞的大嘴，正准备把毫无准备的她往里面吸。
江言笙头重脚轻的走了进去，上一个看病的中年妇女还扒拉着头发弯腰站在医生身边，嘴里一口乡音十足的方言，医生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啪”的撕了张单子拍在桌上。
“孩子是你们的，要保还是留不要问医生的意见！”
江言笙惊的猛的抖了下肩膀。
骂骂咧咧的女人眼神阴翳的和江言笙擦肩而过，身上脸上满是生活碾下的沧桑痕迹，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能够看得见形状。
“过来坐。”医生冲着江言笙招手。
江言笙手心全是汗，她把东西放在桌上，紧紧的盯着椅子上的医生。
医生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一个人来的？”
声音十分冷清的。
江言笙放在膝盖上的手抓紧，她垂眸，“要是做人流……”
医生的脸上像是绷着张面具一样，眼神都没朝江言笙这边看，跟背书一样的开始说道：“小姑娘，不是我劝你，看你这样子也没人陪着来，是不是一不小心怀上的？”
江言笙咬着牙根点头。
“人流对身体的危害我也不必和你说了吧？以后呢可能会不孕，内分泌失调，隐痛……”
医生的嘴开开合合，落在江言笙的耳朵里像是最可怕的咒语。
她光是盯着看，都觉得头晕目眩。
医生说了半天话口干舌燥，看江言笙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不由得催促道，“你这到底是流还是不……”
江言笙深吸一口气，突然按着桌子站了起来，被桌子遮住的腿一直在抖。
“我还是再想想吧……”
她说完抓起桌上的东西转身就走，像是逃离一样的离开了诊室，仿佛身后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在追赶一样。
出了医院的大门，江言笙看着抓在手里已经捏的皱巴巴不成形状的纸，把写着妇科的挂号单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她站在市立医院的门口，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一样的站着一动不动。
肩膀上蓦地被人拍了下。
江言笙惊吓的回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怎么站在医院门口？”肖出云穿了浅灰色的修身长风衣，眯着眼睛看江言笙，瞥到了她手里的病历，关心的问道，“病了？”
江言笙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东西往背后藏了藏，慌乱的摇摇头，“没有。”
“刚好路过。”